樊凉城外十里,与长鲁接壤的绵延山脉下的一块空地,尸横遍野,营帐被烧得七零八落,有的还冒着缕缕青烟,仅剩的残兵在清理战场,伤势较轻的搀扶伤势较重的,有的正抬着同伴的尸体。一切都昭示着这里刚经过一场激战。
一声凄凉的鹫鸣响彻在这片废墟上空,是苍宇,叫声显得空旷哀戚。
羿澜夜站在这片残兵败景中,深眸冷冷扫视着这一切。
他与沈诛颜和萧然一路策马加急,调兵遣将,比大军早到了樊凉。从皇城调来的五万兵马要三日后才能到,沿路调集的五万兵马,一万随后就到,有两万明日到,另两万要后日。
尽管他们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樊凉,还是没能挽救樊凉守军的又一次颓势。
沈诛颜望着这一片破败,心中哽咽难捱。她和爹爹苦守多年的樊凉,何曾有过这样的悲惨景象。他们悉心训练,一手建立的守军,何曾尝过这样的兵败如山倒。死伤的都是曾经与她一起浴血沙场的战士。这刻,她心中纠结着难以言说的酸楚。
这时,萧然带着一名身穿铠甲,铠甲和脸上尽是伤口和鲜血的将士来到羿澜夜面前。
来人见到羿澜夜,灰暗的脸上瞬间似见到光明,眼都有些因激动而颤抖,单膝跪地,抱拳叩拜:“末将定边校尉玉秦,见过王爷。”
羿澜夜扫过满身伤痕血渍的人,淡语了句:“起来回话吧。”
“是,谢王爷。”玉秦起身,看向羿澜夜,余光扫到他身边站着的人,滞了一下,将眼定在她身上,沈诛颜立刻用眼神示意他看羿澜夜,玉秦会意,不再多看她。
羿澜夜自是没错过玉秦看沈诛颜的那眼,他肯定:这玉秦跟朱颜是旧识。也就是说,玉秦是以前沈将军的部下。“玉校尉,现在什么情况?”当务之急是了解两军对战的现状。
玉秦据实禀报:“敌军现驻扎在离此地五里之处的玉霞山下,领兵将领是长鲁的小王子西门挽清。此人善用计谋,懂得收买人心。此前用计劫了我军粮草,因调来的粮草还在运送途中,致使我军饥腹而战,节节败退。
“还使人在樊凉城内散布谣言,说守将无能,樊凉破城是迟早之事,致使樊凉许多居民迁移至长鲁,不得已下,樊凉城只好紧闭城门,限制居民出入,城内已开始骚动。樊凉现在可谓内忧外患,岌岌可危。”
羿澜夜眯了眯眸,这西门挽清还真不简单,听过他的名号,未见其人,这次倒要好好会他一会。还有一件事:“这樊凉的守城将军何在?为何是你来禀报。”
玉秦眼光闪了闪,忽的单膝跪地俯首,说了实话:“将军几日前已因伤势过重,去世了。其他多半守城将领也相继殉职,末将是目前樊凉的最高将领,因怕将军的死讯动摇军心,也让城内百姓惶恐,所以就擅自隐瞒了将军死讯。末将有罪,甘愿受罚。”
羿澜夜看着面前跪地俯首的玉秦,眸中闪过欣赏:“你何罪之有?如果不是你审时度势隐瞒将军死讯,恐怕现在樊凉城已被攻破,落入敌军之手。即便有隐瞒之罪,也因你护城有功,功过相抵了。玉校尉起来吧。”
玉秦抬头看向羿澜夜,眼里有感激:“末将谢王爷。”这才起了身,眼里有了希冀,目光炯炯看着羿澜夜:“王爷,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樊凉还有多少兵力?”羿澜夜问。
“不到三万,守城的八万士兵没有一个降的,五万全部战死。大家说为了沈老将军也决不能降。敌军死伤虽没有我军多,但也至少死了两万。据我军探子回报,西门挽清又陆续调集了部分兵力,现有十五万大军囤居在此,长鲁这次是下决心要拿下我樊凉。”
羿澜夜轻笑:“樊凉也不是他长鲁西门挽清想拿就能拿走的。”敛眸看向玉秦:“玉校尉有伤在身,先歇着去吧。本王还需要你为樊凉出力。”
玉秦立即扣首回应:“王爷有需要末将的地方尽管差遣,未将必全力以赴。”说完抬起头看了看沈诛颜,又看向羿澜夜:“王爷,此地不宜久留,您一路劳顿奔波,先回城歇着吧。”
羿澜夜笑了笑:“不,本王今晚就驻扎在此,你差人支好营帐。本王是来替惜羽守樊凉,退敌的,不是来享乐的。”
玉秦一阵激动,名满天下的璟王,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樊凉有望了!然后对羿澜夜抱拳:“是!末将这就去办!”满脸激动的立即就找人支营帐去了。
羿澜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轻叹了下,沈将军多年的心血差点就毁在傅炎这个奸臣手上,沈将军若还在世,怕是也该被气死了吧。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又看了眼身旁一直笔直站着失神的女人,她眼见自己曾拼命守护的樊凉落到这个地步,心中该是怎样一番难言的滋味,不是一句伤心就可以涵盖的。
“去营帐看看受伤的兵将吧。”羿澜夜打断沈诛颜的思绪,沈诛颜立即回神看向他,见他已迈步朝伤兵营走去,便即刻和萧然一起跟上他的脚步。
与此同时,长鲁的主帅营帐中,一个长得比女人还妖艳的男人侧卧在榻上,一身黑色缎面绣金麒麟的宽大锦袍。
唇饱满鲜红艳若桃花,柳眉似叶直入双鬓,细长的眸慵懒媚惑,似要勾人魂魄,撑起这张面孔轮廓唯一似男人的琼鼻,挺直微翘,似邀请,肤白似雪,披散在榻上的满头长发发着淡淡棕色润泽的光。整个人化身两个字:妖孽。
他修长玉手握着酒盅,将酒一口倒入饱满艳若桃花般润泽的唇中,一滴酒渍沿着唇角滑落,沿着细腻白润的脖颈滑入黑襟领口,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妖媚惑人心的笑,看向跪在地上回禀的人:“你说,羿澜夜已经来了?”声音是低沉带着磁性,没有一点女人的味道,却是像伸了手般可以勾人。
“是。”跪在地上的人语里都微抖了一下,始终不敢抬头。他们的主帅妖媚堪比女人,就是谁都不敢多看,否则,眼就该被挖了。
“哼”美人轻哼了声,细长的眸里似有朵朵桃花:“这下可有趣多了,本帅还真是不想错过这个名满天下的美人的风姿。你说,他有本帅美吗?”
跪在地上的人一阵哆嗦,话语都开始颤抖:“小人没有见过,也是听他人来报。这天下间定是没有人能美过主帅您。”
美人懒懒瞄了他一眼,挑了挑入鬓的柳眉:“哼,你倒是会说话。本帅今日心情好,就不与你计较了。下去吧。”
“是。”跪在地上的人赶忙起身,弓着身子低着头就钻出了主帅营帐。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他们的主帅,他的小命就不保。
他走后,卧在榻上的美人妖媚的笑脸上是兴致勃勃,渐渐透出丝丝鄙夷的凉意,将手中握着的酒盅随意往地上一抛,“当啷”酒盅敲击地面脆响。
羿澜夜,樊凉兵败如山倒,士气低迷,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挽救这副颓势,是否够格当我西门挽清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