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这才从地上站起身,对沈诛颜道:“主帅,营门口有个自称是主帅师兄的公子,要见主帅。”
师兄?沈诛颜眸中绽出喜悦的光,真的会是师兄吗?
羿澜夜眸中却是一沉,还真是紧追不舍。怎么一个个都这么会挑时候?
“他姓什么?”沈诛颜压抑住心口的激动,还算冷静的问道。这里是军营,不能随意将人放进来,还是要问清楚。
“好像是姓段。”
真的是师兄!沈诛颜脸上绽出久已不见的开心笑容,刚想提步冲出去,就感受到身边有两道不悦的目光朝她射过来。差点忘了,羿澜夜还在这。
偷偷从眼角扫了眼他结了冰霜似的脸,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师兄又没有得罪他,用得着这样吗?
也只得对那士兵道:“快请他进来!”
“是。”士兵赶忙奔出了营帐去请人。
沈诛颜兴奋的盯着帐帘,翘首以待。
羿澜夜冷着脸不悦的盯着她。用得着这么开心吗?怎么不见她对他有这么热情?好久没见她如此真实的笑脸了。
她对他不是针锋相对,就是冷眼相看。今日好不容易跟她之间有点缓和,段逸尘又在这个时候来凑热闹。
口气微酸的道:“这么开心?你就不怕放错了人进军营?”
沈诛颜脸上的笑容一僵,他还真会扫兴。
瞟了他一眼,迈步绕过他,向帐帘门口走了几步,把他那张大冰块脸抛在脑后,在帐内来回踱着小步,时不时看眼帐帘,继续开心的等待着师兄的到来。她今天心情好,不跟他计较。
羿澜夜脸又黑了黑,懊恼的看了眼她难掩兴奋的样子,气闷的一甩袍袖,几步踱到椅子边坐下,他倒要看看他们能唱一出怎样的师兄妹久别重逢的戏!
不多时,帐帘被掀开,沈诛颜和羿澜夜齐齐往门口看去。
是刚刚那个士兵,他身后领着个人,一身蓝袍,一件深蓝色披风,黑发和披风上还沾着一层薄薄的雪花,虽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但嘴角含笑,温润如玉。
士兵掀着帐帘,让出身后的人,道:“主帅,段公子来了。”
段逸尘微弯腰闪过帐帘,几步跨了进去,士兵放下帐帘离开,剩下帐内三人。
段逸尘看着沈诛颜温和的笑着。他脸上宛如能融化冬雪般的笑容,是沈诛颜熟悉的,终于又见到师兄了!她难掩激动,热泪盈眶,几步跑过去,“师兄,你怎么来了?”
段逸尘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你有事,我能不来吗?”转头看着坐在一旁面色冷峻的羿澜夜,揖了揖:“段某参见王爷。”
羿澜夜沉着脸:“免礼。”讥诮的勾了勾唇角,“段兄真是有情有义,大雪天,大老远的也要来关心自己的师妹。”
沈诛颜不悦的扫了他一眼,他怎么看见师兄就夹枪带棒的?
段逸尘笑了笑,他这话怎么听着有股酸溜溜的味道?他大老远跑过来不是跟他斗劲的。心平气和的道:“王爷过奖。”
他态度这么平和,羿澜夜也不好再为难,只能冷着脸看着他。段逸尘也含笑跟他对视。
沈诛颜早就嗅到一股不寻常的味道,见两人对视沉默无语,她赶紧拉了拉段逸尘的衣袖:“师兄,有话坐下来说吧,你赶了这么远的路,很累吧。”
段逸尘这才又看向她,抚慰温和的笑着:“不累。”然后便解下身上的披风,抖了抖上面的积雪,寻了个羿澜夜对面的椅子坐下了。
沈诛颜本想跟上去坐到他身边,刚迈了一步,又停下,总觉得背后有道冰冷的目光扎着她。
羿澜夜也在,这感觉奇奇怪怪的,让她别扭的很。她明明可以不管他的,可就是做不到。
索性收了步子,坐回自己先前坐的案几边。羿澜夜这才脸色稍霁。
沈诛颜刚坐下,便微笑着看向段逸尘:“师兄,阁里怎么样了?”
段逸尘神秘的笑了笑:“一切都很好。你想阁里人了?”
“好久不见他们,自然是想的。”沈诛颜有几许落寞。
“你想见他们?”
沈诛颜无奈的笑了笑,“千里之外,想见也见不着,只能等回去后再说了。”
“谁说见不着的?”段逸尘宠溺的笑看着她。
沈诛颜不解的望着他,眨了眨眼,师兄是什么意思?
段逸尘见她满面疑惑,也不再吊着她,一口气都说了:“我已让阁里的人分头行动,分批来到樊凉了。怕目标太大,引人注意。现在已有一部分到了的,安排住在樊凉城内了。”
沈诛颜惊诧的看着段逸尘,“什么?师兄,你让大家都来了?”
段逸尘笑着点了点头,“都来了。”
羿澜夜也是一阵诧异,段逸尘竟把栖傲阁的人都带来了。
沈诛颜满面的惊诧渐渐转变成惊喜:“太好了!师兄,你怎么会想到让阁里人都过来的?”
段逸尘满面温柔笑意:“你第一次挂帅出征,我不得带大家来助你一番吗?阁里人的本事你是知道的,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沈诛颜使劲朝他点了点头,师兄把阁里人带来,指不定还真能派上用场!
“师兄,阁里人什么时候能来齐?”
“三天左右吧。”
沈诛颜思忖片刻,看向羿澜夜:“王爷,我师兄也不是外人,他既带了阁里的人来助战,我想,这两日让他先住在军营,有什么需要阁里的事也好与他商议,你说如何?”
段逸尘也微愕,没想到颜儿竟要留他在军营,羿澜夜怕是万不会答应。眸不动声色的扫到羿澜夜脸上。
羿澜夜不悦的蹙了蹙眉,深眸冷冷落在沈诛颜脸上,他实在不想让段逸尘留在军营,可她眸中强烈的请求他无法忽视。
他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知道她一切都是在为大局考虑,罢了,眸缓缓移到段逸尘脸上,“颜儿的提议,本王没有意见,不知段兄意下如何?”
段逸尘有些不敢相信,羿澜夜这是答应让他留在军营了?能留下他自然是愿意的,即刻抱拳谢过羿澜夜:“多谢王爷。”
羿澜夜淡道:“不用谢本王,谢颜儿吧,她是主帅,最高权力在她那儿。她若硬要留你,本反对也是没有用的。”
段逸尘不语,沈诛颜脸色倒有些难看,皱眉看着羿澜夜。他什么意思?左一个主帅,右一个主帅,把她捧这么高,语气里却尽是奚落,他这是拿她当主帅,还是在讽刺她呢!
也懒得跟他呕这个气,他那阴恻恻的性子时不时就会钻出来一阵,全当不看见好了,反正师兄能留下来是正事。
斜瞟了他一眼,又看向段逸尘:“师兄,你一路劳顿,我先让士兵打点下营帐,带你去休息会儿吧。回头我再去找你。”
段逸尘识趣的对她笑着点点头,沈诛颜唤来士兵,吩咐了一番,士兵便领着段逸尘出去了。
目送段逸尘离开,沈诛颜深舒了口气,帐内又只剩她和羿澜夜。
她似无意的扫过羿澜夜的脸,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可惜,他满面淡然,她什么也看不出来。肩挫败的耷拉下来,垂下眸,思忖:该如何跟他说她的想法?
她这一系列小动作哪能逃过心思细密的羿澜夜,他勾了勾唇,倒要看看她想跟他说什么。
片刻后,见她还一副苦恼的样子,他只好先开了口:“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沈诛颜暮然抬头看向他,被他看出来了。心一横,答道:“是。”
“说吧。”
沈诛颜踟蹰片刻,眸一定,“是关于西门挽清借兵的事。”
“嗯。你又有什么想法?”
“我想,不如把栖傲阁的人借给他。”怕他否决似的,继续一口气说了下去:“栖傲阁的人都是以前我父亲手下的精锐,我都了解,知道他们的本事,他们可以以一当十,比军营里的兵士只强不弱。
“要攻入王宫不是易事,普通的兵士,怕是根本见不到西门无涯就已命丧黄泉,失败的可能信太大。我既要借兵,也要借得有把握些。况且,这一借还关乎惜羽的以后。万一事情败露,我对皇帝也有个交代。”
这样做,可已不牵连到惜羽,而只是与栖傲阁有关,完全可以说是她各人的报复行为。万一事情败露,羿澜夜回不来,她也可以到地下去陪他。
羿澜夜阴沉的看着她,“你要怎么交代?”她的交代,就是把自己交代进去?
沈诛颜像是横了心,斩钉截铁的道:“我自有我的交代,你不用管。你只管怎么跟西门挽清与宫里的人里应外合,拿下西门无涯就好。”
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要把那万一变成可以,那我也要尽我所能,帮你把那万一变成可以。我不能让你去送死。”顿了顿,“你让我相信你,那也请你相信我!”
羿澜夜呼吸一滞,与她四目相对。
此刻的她,周身散发的气息,完全就是一个可以担当大任、让人信服的主帅。
她说不能让他去送死,让他相信她,一如她从前每一次对他说的一样。而他,也愿意毫无保留的相信她。
她短短时间竟做出了这么重大的决定,不止将所有的全盘考虑得天衣无缝,也替他想得如此周全。看起来瘦弱的肩膀,却担起了守护樊凉和惜羽的重任。
她值得他相信,也值得他支持她的每一个决定。
但他还是要提醒她:“你真的舍得为了樊凉,为了惜羽,舍了他们?攻入王宫很有可能是有去无回的事,他们中的很多人,很有可能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栖傲阁可能从此就消失于世上。”
沈诛颜眸中闪过万千情绪,纠结、痛苦、不舍……终是化作一片清明,目光似乎穿过帐帷,看到了更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