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尘愣了一瞬,沉痛的闭眸,颜儿,你这辈子,有他这么对你,值得!
握紧手中那叠信笺,往襟里一塞,再掀眸,已不是那个温润的段逸尘,眸中嗜血,如地狱使者,挥枪跟着羿澜夜杀了过去……
一股爆裂般的内力从羿澜夜周身迸发,将还未回神的士兵震飞了出去,含笑斩杀一个又一个他面前的阻碍,化身修罗,挥剑如魔魇。
殿内的长鲁兵如入地狱,目中惊恐,纷纷后退。
羿澜夜看着一具具倒在脚下的尸体,看着漫天鲜红,看着一步步接近的那扇密道门,眸中平静……
颜儿,我能为你做的,或许只能至此。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都快结束了……
栖傲阁的人,不能给你带回去了。我把你师兄还给你,把你想要的公道还给你,羿家欠你的,我只能还至此。
密道门越来越近,他体内的内力也几近枯竭。就在他以为要触不到那扇密室门时,“哄”的一声,密室门开了……
一张他以为再也见不到的脸映入眼帘,眸闪了闪,真的是她?她为何来了?
手中剑未停,在一片围困的血光中,对那人勾起一抹笑容,艳若春雪,温润的一声:“颜儿……”能融化整个寒冬。
沈诛颜的心被震碎,“夜!!!!”一声凄厉的怒吼响彻大殿,又如悲鸣,手中长枪在一片泪眼模糊中已挑飞阻隔在他们之间的无数障碍。她眼中只有他……
他被围困在一片刀剑长枪中,浑身浴血,长发散乱飞舞,嘴角挂着一抹艳红,笑容艳丽到似要凋谢。
他不该是这个样子!!高贵如竹,轻逸似仙,一身白衣,永远是一抹清冷的笑容,那才是他!
眼前的阻碍一个个倒下,眼看就要触到他衣襟,她含泪的眼中有了丝安心。
挑飞阻隔在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个障碍,她伸手去抓他衣襟,羿澜夜似知道般,回身砍杀了一个士兵后,伸出大掌握住了她,对她安慰一笑。
沈诛颜刚欲对他扯起唇角,“嗤”的一声,羿澜夜身子一僵,沈诛颜唇边的笑容凝固,瞪着穿透他腹部的一把明晃晃的刀。
这突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愣了片刻,大殿一片安静。长鲁兵枪尖试探,踟蹰不前。
段逸尘也被惊呆,愣看了阵穿透羿澜夜身体的那把刀,目光“嗖”的落到沈诛颜身上,眸中担忧,颜儿她……
南宫也有些吃惊,他没料到这一刀真就刺中了。
沈诛颜缓缓抬眸,看向羿澜夜,他在对她笑,眸中不再清冷,有暖人的笑意。可他嘴角不断滑出的鲜红刺疼了她的眼,刺得她心痛……
她颤抖着伸手去帮他擦,擦完又流出来,擦完又流出来……
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殿中突又刀剑喧嚣。
已有栖傲阁的人攻了进来,段逸尘拼死护住沈诛颜和羿澜夜。
南宫将插在羿澜夜腹部的刀一抽,羿澜夜浑身一颤,只觉体内真气散尽,他要死了?
留恋的看着沈诛颜,颜儿,你对我的恨,可少了?缓缓闭上眸,身子萎倒在地上,乌发铺了满地,犹如睡着般。只是身下不断浸出的鲜红提醒着,他不是睡着了……
眼前的景象如刀般扎进沈诛颜的心。缓缓抬眸,看向南宫,“你敢伤他。”眸中忽的聚起嗜血的光,挥枪疯狂的向他刺去。
不要命般疾风骤雨的攻击,完全不顾暴露自己要害,招招是杀。
面对这样的沈诛颜,南宫只有招架之力,不过片刻,“噗”的一声,南宫一声闷哼,跪倒在地上,沈诛颜的枪已穿透他腹部。
大殿又是一片安静,这次再无人敢动。
段逸尘赶忙跑到羿澜夜身边,把了下他脉,眉头紧锁,眸光一暗,先点了他穴道止血,然后帮他紧急处理伤口。
沈诛颜双眸充血,狠厉的望着南宫,“叫太医!”几近竭嘶底里。
南宫浑身颤抖,额际青经突跳,嘴角抽搐,眼珠暴突,痛苦的望着沈诛颜,咬牙:“妄想!”
“嗤”的一声,枪从南宫腹部拔出,血流如注,“噗”的一声又刺进他肩甲,“叫太医!!”
屋内寂静得可怕,南宫几乎已趴在地上,满屋只有他艰难的喘息声。
满屋人惊恐的盯着刺穿南宫腹部和肩甲的女人,她满脸嗜血的疯狂,双眸通红,简直是魔鬼!
段逸尘满目痛色,看着濒临疯狂的沈诛颜,缓缓走到她身边,伸手握住她持枪的手,“颜儿。”语中沉痛。
沈诛颜握枪的手一颤,转头看向他,片刻,眸中戾气散去,水光浮动,一颗一颗晶莹滚落,“师兄,救他!”是哀求。
段逸尘心内一痛,眉目纠结,他无法答她。他何尝不想救他,只是,现在这个样子,让他如何救?即便万事具备,羿澜夜现在的状况,他也无丝毫把握。
他的神色让沈诛颜心内一片冰凉,仿佛最后一根稻草也被压断,连师兄也救不了么?
此时,本是刀剑喧天的园子里,瞬时安静,然后一阵急促的脚步,直奔她们所在的西门无涯寝殿。
沈诛颜和段逸尘看向门口,西门挽清风般刮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一大帮禁卫。
看到房中的情景时,也是满面惊愕,“宣太医!”他身后有人急忙奔了出去。
段逸尘明白,他们赢了。可跟输又有何区别?
西门挽清目光落在沈诛颜身上,她的神情,如针般扎在他胸口。几度想开口,确是无话可说。
沈诛颜淡薄的扫了他一眼,终于松了枪柄,转身朝躺在地上的羿澜夜走去。
在他身边坐下,眸光平静,小心翼翼将他扶起靠在自己怀里,拨开散落在他脸上的几缕乱发,细细捋顺,他这头长发,一向顺滑,从未这么乱过。
用袖口将他脸上和唇角的血迹擦拭干净。
他浑身好凉,执起他垂在地面的手,放到唇间,轻轻呵气,反复揉搓。
她已闻不到他身上她喜爱的淡淡竹香,入鼻的是浓重的血腥。
他何时这么狼狈过?她以为他是无坚不摧的,就连上次征战樊凉受了那么重的伤,他都活过来了。
目光温柔的看着他绝美却惨白的脸,轻轻抚过他面庞,指尖细细描绘他眉、眼、鼻、唇,将脸贴在他冰凉的脸上,“夜,别睡了。颜儿还没跟你说对不起。”
随着“对不起”三个字,闭眸间,滚烫的泪滑落脸庞,滴在他磕着的眼皮上。
缓缓掀开眸,“你要是不醒来,伤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死了的西门无涯,我也会将他从地底下挖出来,千刀万剐。你要是想看我变成魔鬼,你就尽管睡。”
所有人都被她话中的决绝吓到,这女子爱这男人已入骨。
西门挽清眸中滑过痛苦,他终是输了。
这个女人,爱得热烈,恨得热烈,可所有的爱恨都与他无关,而是全给了她怀里的那个男人。羿澜夜,你何其幸运。就算没有天下又如何?你有她……
沈诛颜怀中一直一动未动的男人,眼皮颤了颤,努力将沉重的眼皮掀开一条缝。
沈诛颜眸中一亮,如见着了曙光,抓起他的手抚在自己脸上,“你醒了!”
羿澜夜用尽力气对她勾起唇角,气若游丝,“颜儿,你威胁本王。”
“很有用,不是吗?”她笑中带泪。
羿澜夜指尖轻抚她面庞:“别哭,你笑的样子最美。”话间,口中又涌出大股鲜血。
沈诛颜惊慌的去擦,无助哭道:“你别说话,太医马上就来,你会没事的!”泪大颗大颗滚落。
羿澜夜颤抖着手帮她去擦,无力的对她扯了扯唇角:“我的……颜儿是最善良的……不会……变成魔鬼……”随着话落,手从沈诛颜掌中滑落,缓缓磕上眸。
沈诛颜慌乱唤道:“夜!夜!”
太医匆匆忙忙奔了进来,看见西门挽清就要下跪。
西门挽清一阻,“赶紧医人!”
“是。”看见趴在地上血流如注的南宫,就要过去。
“不是他。”
太医满头虚汗,赶紧向稍远处的羿澜夜奔过去。
沈诛颜紧盯着他,希望他能给她个想要的结果。虽然连师兄都……
反复探过脉后,太医摇了摇头。
沈诛颜愣愣看着他,摇头什么意思?不可能!他不会就这么死!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将怀里的人抱紧了些,生怕一个松手,他就消失。
西门挽清眉目纠结的看着躺在沈诛颜怀里的男人,他真的没救了?
段逸尘眉头锁得更紧了些,他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只怕颜儿受不住。
殿内的人只能默默看着这个神情慌乱的女人,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徒儿。”一个浑厚绵长的声音回响在整个宫殿内外上空。
所有人不约而同往天上寻去,这声音实在像从天外飞来。
沈诛颜和段逸尘惊愣片刻,满面一喜,异口同声:“师傅!”
“呵呵,算你们有良心,还没忘了为师。”随着声音,一个鸡皮鹤发,一席青衫的长须道长落在殿门外,缓步走进殿内。
谁也不知道他何时进来,又是从何而来,果真是遇到神仙了?
这仙风道骨的道长正是沈诛颜和段逸尘的师傅——清玄道长,也是多年前救过羿澜夜的人。
清玄对西门挽清行了一礼:“清玄见过长鲁国主。”他早已算到长鲁易主,也算到羿澜夜有此一劫,也是他徒儿的情劫。
西门挽清眸中闪过惊异,他刚杀了西门无涯,成了长鲁王,并未昭告天下,这道长竟已知晓,果真是世外高人。回了一礼:“道长有礼了。长鲁王西门挽清见过道长。”
清玄一笑,受了他这一礼。转身往羿澜夜走去。
沈诛颜赶忙将羿澜夜扶躺在地上,对清玄跪下,一磕头:“徒儿见过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