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这两天心气不顺。
前两天他有多么得意,现在就多么失意,不,已经不能说是失意了,而是丢脸,简直太丢脸了!前脚,他好不容易拿捏住了左侍郎的把柄,把人压下去,让左大成拔得头筹,当了户部尚书,结果这屁股底下的位子还没有坐稳,就被人用相同的理由给轰了下来。左大成一家的性命他不担心,在他看来,像左大成这样扶不上墙的烂泥,死了都活该。让他不能忍受的是事情本身,这样的事情弄出来了,岂不是明晃晃的告诉别人,他靖王无能?现在正是争夺那个位置的关键时刻,有了这样的印象,以后谁还敢投靠他?
简直不能想,越想,越怄气!因着左大成的关系,靖王甚至都迁怒靖王妃,忍不住对着靖王妃数落,“大舅哥也是,当初推荐这么个人过来投靠本王,都不说摸清楚这个人的底细?本王信他,费心费力的把人提拔上来,结果转眼就捅这么大的篓子——强抢民女,贪污受贿,左家就那么缺钱?事情做也就做了,还不清理干净痕迹,竟然被人一串的都给挖出来,真是废物,蠢材!你回头跟大舅哥说,以后再也不用给本王举荐人,他举荐的人本王可不敢再用,免得被坑,真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靖王妃自知理亏,靖王说什么,她就忍着,也不敢跟靖王辩驳,只好声好气的哄,“这件事情也确实是哥哥做的不够周到,但哥哥一番为王爷的心却是好的。我已经说过哥哥了,哥哥也懊悔的不行,只盼着能再为王爷分忧,好将功补过。王爷您呢,也别因为一件事情就一杆子把人都给打死,想想我哥哥之前为您做的那些事情,大多数是不是都妥妥帖帖的?要是您实在生气,万事等争夺赢了再说,现在切不可自断臂膀……”可不就是自断臂膀吗?靖王能有现在的势力,一方面是因为他身份的原因,朝中一部分大臣乐意投资,靠拢过来;一方面,是有成王支持,再者,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有靖王妃娘家的鼎力相助。
现在因为一个人的事情就要一刀切,直接舍弃靖王妃娘家的势力,这不是刚毅果断,这是蠢不自知!
靖王妃心里吐槽,脸上还得温温柔柔的安抚。
依着她的经验,以往她只要一伏低做小,靖王就会转圜过来,不再生气。
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地,她越哄,靖王越数落的欢,知道她都忍不住想要跟靖王发脾气了,靖王才甩下一句,“还是三哥说的对,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就该安安心心的在内宅相夫教子,以后外面男人们的事情,王妃少掺和。”
说完,也不管靖王妃什么反应,直接起身离开。
靖王妃什么反应?靖王妃没反应!这还是成亲以来靖王第一次跟她说这么重的话,靖王妃都懵了,以为自己太劳累,出现幻听了,要不然,王爷怎么会说让她少掺和外面的事情的话呢?要知道,最初嫁到靖王府时,她是想本本分分的做一个管理好内宅的王妃,男主外女主内的模式。但是,后来偶尔一次,靖王在朝堂上受了气,回来借酒浇愁,大约是想找个人倾诉,就把事情跟她说了。那会正是新婚燕尔,夫妻最甜蜜的时候,她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家王爷,自己男人受欺负,她能不生气?她自小聪慧,由祖父亲自教养长大,脑袋一转,就想出来一个主意,不但让靖王狠狠还击回去,还得了父皇的夸奖。
打那之后,靖王就主动的跟她说起外面的事情,朝堂的事情,最初她还犹犹豫豫的,有的时候就指点指点靖王,有的时候就装聋作哑,当一个倾听者。
慢慢的,她只倾听的时候越来越说,多数都能给出靖王极好的意见。这么多年下来,她跟靖王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模式,现在靖王突然改变,说不让她管外面的事情了,她怎么能不懵?
好歹是见过风浪的人,靖王妃很快调整好自己,脑中回想着靖王留下来的话,眼神渐渐狠厉,“又是成王捣的鬼!原本还想留着你帮着王爷上位,现在看来,是留不得了!”
基本没有怀疑,靖王妃就把锅扣在了成王身上,谁让这两人未来利益想冲,都想趁对方没有崛起时除掉对方呢?现在明显是针对靖王妃和靖王妃娘家人的阴谋,一旦谋算成功,怎么算,都是成王那边获利。
靖王妃心里恨上了成王,转手就给成王挖了一个坑。要不说是夫妻呢,要说最了解靖王的,还得是靖王妃。靖王这个人没有什么心眼,偏又脾气急躁,好大喜功,不管人前还是人后,都喜欢让人捧着。
靖王妃的手段很简单,就是让人有意无意的在靖王耳朵边夸大成王的功劳,再有意无意的说一些靖王能从监牢里面放出来,都是成王的功劳,靖王该感恩戴德,或是说靖王能有现在跟康王抗衡的能力,都是亏了成王,要是没了成王相帮,靖王狗屁都不是……都是一些贬低靖王,踩着靖王夸成王的话。
这要是个聪明人,在这紧要关头听见这话了,就该知道这是有人刻意挑拨的,或者,心思深沉一些的,听到这么些话了,哪怕心里不高兴,也会忍下来,万事等登上那个位置之后再说。
可惜,靖王这两样那样都不沾,心里有气,脸上就显出来了,对成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冷淡。成王又不傻,哪里看不出靖王的态度,传言他也听说了,只是这传言都是在下人仆从当中流传,且明显着是有人散播的,他就是想扼制,都扼制不了,他倒是也表了两次忠心,奈何靖王根本不听——这根本不是忠心不忠心的问题,是面子的问题。他可不想等着以后登基之后,人家指着他的鼻子说,你能有这个位置都多亏了成王,你得对成王感恩戴德,矢志不忘。只要想想,他就觉得难以忍受,他争那个位置不就是为了笑傲天下,没人敢指派他,给他气受吗?他登上那个位置了却要迫于“恩情”捧着另外一个人,算是怎么回事?他发自内心的感激成王是一回事,被人逼着感激,是另外一回事!
总之,靖王心里越琢磨越不得劲,能给成王好脸色看才怪。
成王也不是没有脾气的,当初被康王陷害,迫不得已的才把靖王推出去争夺,心里已经够憋屈了,现在他劳心劳力的替靖王出谋划策,却还得看着靖王的脸色过日子,凭什么?!尤其是,现在靖王还用着他呢,就能这么对待他,那日后靖王用不着他了,他还能有命在?不是不知道在这是靖王妃给挖的坑,但是,靖王这蠢货轻易的就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这次的危机他应对过去了,以后被靖王妃坑一下,不还得有新的危机,就是换了靖王妃也不保鲜,没了左氏王妃,还有张氏王妃、刘氏王妃……根源还是在靖王身上。
想明白了这些,成王顿时心灰意懒。固然他恨死了康王,但当时两人是敌手,康王想打压他天经地义的事情,他虽然恨,却也能理解。可靖王这又算是怎么回事呢?费心费力的捧一个白眼狼出来,他还没那么贱!
想明白了,成王谁都没打招呼,直接在朝堂上提出到封地就番。康王巴不得他赶紧走,二话没说就大力支持,朝中那些中立派也希望这些王爷们赶紧争出个长短来,以免朝廷越发混乱,所以也不反对,至于靖王……靖王还在犹豫,他心里明白成王对他的帮助有多大,但想起听到的那些言论心里有很不舒服。他这么犹豫着,成王看到后更加心寒,直接表示必须离京,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定下来之后,成王开始收拢人手,把这些人都带到自己的番地去。
到了 这时,靖王才反应过来——现在是关键时刻,绝对不能让靖王离开,至少不能让他把人手带走!
靖王这人没什么大智慧,又好面子,不肯承认是自己当初的冷脸寒了成王的心,只一味指责成王不讲信义,“当初说好了辅佐我,和我一起干掉对手的,现在竟然不声不响的就要离开,连招呼都不提前打一声,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对你的信任吗?”
成王正在整理要带走的书籍和账册,闻言头也不抬,讥讽道,“信任?呵,我才知道,原来你对我还有信任啊?你不觉得我太强势,遮住了你的光芒了? 你不觉得那些下人们的议论扎心了?”
靖王脸一红,梗着脖子道,“我又没信那些奴才秧子们说的话,我不是没有问你吗?”
成王哼一声,“你要是问我了,说明咱们俩还能交心,就是这不闻不问,却摆脸色……行了,我现在正忙,没时间招待你,以后咱们俩恐怕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不过,等你登基的时候,我一定会过来庆贺的。”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坐上那个位置了!
成王不欲说出靖王妃搅混水的事情,他看不上靖王,也看不上康王,靖王身边有靖王妃帮着,还能多跟康王斗上几回合,这样狗咬狗的喜事,他可是乐的多看一段时间呢。才不要帮着康王除掉对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