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陈氏畅想了一通未来的富贵,左相把自己都说的热血沸腾了,越发觉得投靠康王是一步好棋。
不过,到底谨慎多年的人,越到这个时候,脑子越发清明,知道自古以来功亏一篑的人不少,他必然不能走那样的路。
心里有这思量,他跑康王府跑的越发的勤快,倒也不会自讨没趣的主动开口提点康王,让康王小心谨慎,他都那么得意了,康王自然是更加得意,在这种时候泼冷水,不是找不待见么?横竖有他看着,也出不了什么事儿,就让康王高兴高兴吧。
这天,刚从康王府离开,刻着相府标致的马车走在大街上,左边的巷道里突然冲出来一辆马车,马儿疾驰,身后拖着一整车的木材。相府马车不提防,被撞了个正着,车上的木材因着惯性飞起,砸向左相乘坐的车厢。
一时间嘶吼声,马鸣声,惨叫声,尖叫声四起。这里是闹市,百姓多有被波及到了,现场顿时乱做一团。
最惨的当属左相。马车被撞时,他乘坐的车重心不稳,重重的侧翻在地,后面又被从天而降的木材乱砸一通,雪上加霜。
等着巡逻的城卫赶过来,把左相从车厢里弄出来时,左相已经失血过多昏迷过去,额头上被撞了老大的一个包,鼻青脸肿的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康王听了消息,忙着带着太医赶去相府看望,太医一诊治,左相不但摔断了胳膊,胸口的肋骨还断了三根,万幸的是没有刺到心脏里面去,不然现在身体早就凉了。可即便这样,也要了左相大半条命。他本来就上了年纪,这么重的伤放在青年人身上,还得养上百八十天的,放在他身上,没有一两年的将养别想好。而且额头那一撞伤了脑子,不但看东西模糊不清,还不能费神,稍微费神想点事情,就头疼欲裂,呕吐恶心。
左相心里明白,偏偏身体不争气,忍不住急躁,这一急,又晕了过去。
正在跟左相说话的康王,“……”
太医还没走,见状忙过来扎针,屋子里又是一阵忙乱。陈氏作为内宅妇人,不能出来待客,唯一的嫡子曲行止又没在京城,让庶子陪着又不像话,没奈何,陈氏只得隔着屏风招待康王。康王心里也清楚左相家里不方便,没有多留,等着太医给左相扎了两针,确定左相没有大碍之后,就告辞离开。
走的时候对陈氏道,“陈夫人且放心,等左相醒了,告诉左相在家里好好养身子,他这次受伤的事情,本王一定会好好查查,不会让左相白受这一场罪。”
陈氏除了说感谢之外,还能说什么?现在关键时刻自家老爷却重伤不能理事,以后康王登基后真能记住自家老爷的付出?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现在只盼着老爷能平平安安的渡过这劫,只有老爷好好的,才能再谈以后,要是老爷有个好歹,就什么都不用想了。这时候,她才真切的体会到日常左相让她多照料曲琳儿的心思,有曲琳儿在康王身边吹吹耳边风,康王才不至于忘了老爷的功劳,罢了,等把老爷安顿好了,再给曲琳儿送点银钱过去吧。
却说康王,出了相府脸色就沉下脸,问跟在身边的侍卫,“事情查出来了没?好端端的,左相怎么会出事。”
左相出事的地方离着康王府不远,就在康王府前面那条朱雀大街上。这种地方热闹繁华,因为是权贵所居之地,治安也非常好,城卫队经常巡视,不允许当街纵马,像这种驾着马车横冲直闯的更是没有,但今天偏偏不但有,还正好撞上了左相,要不是左相命大,当场命都没了。
这种关键时候,怎么不让康王多想。
侍卫已经派人去查了,时间太短,还没查到有用的消息,只能说明面上的,“那匹拉木材车的马臀部被戳了一刀,应该是马发狂的原因,车夫是城外单家村的一个农民,接了活给城中李富户家送木材,李富户家盖房子用。那个车夫当场被撞断了脖子,没法审问,属下已经让人去单家村捉拿他的家人,仔细调查了,那个李富户也被抓了起来,目前没有审问出什么。”
康王听得疑惑,“李富户?听这称呼,应该是一个富商,富商一般不是都住在南城吗?既然是给那个富商送木材,该走南城门才对,怎么绕到东边来了?”
侍卫道,“这也是有疑点的地方。具体,还得审问了才知道。”
康王心里更加确信这是针对左相的阴谋,沉着脸,“务必要查个清楚明白,靖王跟他那几个党羽也好好查查!”
左相出事的事情不到半天就传遍整个京城,安王府里也得了消息。
云太妃听到消息后,只呆怔了片刻,就不在理会,扶着嬷嬷的手去了佛堂。既然说了跟左相当陌生人,以后就是陌生人,左相如何,跟她有什么相干?左相发达了,她沾不了光,左相倒霉了,也别想着她担忧。
苏小小惊讶一下,“没想到靖王的动作这么快!”又觑着安王的脸色,“咱们府里要不要派人过去看望一下左相?”虽然已经十分厌烦了左相,但左相好歹是安王名义上的舅舅,这层血缘关系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安王摇头,“不用。母妃要是还认这个兄弟,不用咱们说,母妃就会派人过去,如果不认,咱们也没必要上赶着,白让母妃不痛快,咱们也不痛快。”安王自认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左相都明摆着背叛了他,还跑过来挖他的墙角,他没出手对付左相就已经是看在血缘关系的情面上了,让他上赶着关心左相,想都不用想。
苏小小就是这么一问,安王都不关心左相,她更不把左相放在眼里了,转头就说起别的,“原本还想着让咱们的人发发力,帮靖王一把,没想到靖王竟然是个狠的,连刺客都用上了。”
安王神色淡淡,“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刺杀什么的,只要不留下把柄,向来是铲除对手的最快捷最方便的手段。”栽赃陷害什么的,你还得弄赃物,收买人证呢,还有被查出来的让对手翻盘的风险。刺杀就没这个顾虑了,只要手段够干净,把目标杀死,即便对方有怀疑,找不到证据就没有用。
就比如现在这事儿,明眼人都能猜出来是靖王让人做的,但光猜出来有什么用,怀疑并不能使人定罪,除非能找到铁证。
自然,康王也不是吃素的,哪怕没有证据,接下来对待靖王会更加狠厉,倒是省的他动手激化了。
左相当街被撞之事果然没有查出什么,除了拿那个李富户和车夫的家人出气外,靖王半点都没受到牵连。
左相出事第三天,刑部左侍郎和户部右侍郎分分出事,出事过程和左相一模一样,被疾驰的马车撞翻座驾,人被埋在车下头,等救出来时,刑部左侍郎已经没了气息,户部右侍郎也是出气多进气少,眼瞅着不好了。
紧接着又是谏议大夫出事……这个比较幸运一些,有前面几件事影响,谏议大夫出门时就很小心,护卫也安排的多,遇到疾驰的马车时,侍卫就拦了下来。但防了前面没防上面,房顶上落下一块大石头,直接砸进马车里面。谏议大夫躲的及时,只胳膊被砸伤了,人没事。
出事的这些人都是康王一派的。
康王气的火冒三丈,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开始对付靖王那边的人,靖王那边的人一个个滑不溜丢的,出门不坐马车,前呼后拥,想弄个意外都找不到机会,直接刺杀……刺客还没挨身呢,就被抓住了。
康王知道后更气。
两边这么你来我往的,弄得大街上人心惶惶,人们连门都不敢出了,就怕倒霉催的被牵连——鬼知道自己在大街上走着呢,旁边会不会冲出来一辆马车把另一辆马车撞翻?!
寿亲王府里面,寿亲王拧着眉头气的直骂,“胡闹!简直是胡闹!他们这是把朝廷命官当成什么了?说刺杀就刺杀?是当江湖上争地盘逞勇斗狠吗?就靠着这下三滥的手段,即便是争赢了又有什么用?天下人谁会服他?也不听听底下老百姓们怎么骂的他们!”好气!想揍人!
朱青冥劝,“乱是乱了些,但这也证明他们已经被逼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寿亲王还是气得不行,“有结果又有什么用?朝廷命官死了大半,以后谁管理那些杂事?”
朱青冥道,“这不是各部尚书都还好好的么?”死的出事的可都是侍郎。
寿亲王想了想,还真是,都知道那几位尚书原来是安王的人,后来各自投靠新主之后,也跟个摆设似的,没有什么作为,平时上朝也是一言不发的样子。要不是靖王康王斗的正厉害顾不上他们,早就把他们的职位给扒拉了。没想到,这么无为的做派反而救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