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闭闭眼,都不想理会自己这个糟心的侄女了,耐着性子道,“你表嫂原也没说错,你也不想想你表嫂才成亲多久,哪里就这么急迫?再说了,这事委实不是你能说的,我一会儿会吩咐管事,让他好好敲打敲打府里面的奴婢,不让把这件事传出去,你以后说话也注意一些。你表嫂是你 的长辈,又是亲王妃……唉,你要是跟你表嫂不能和平共处,以后过来了直接来我这里,就不要去你表嫂跟前了。”
云太妃话说的含蓄,意思却很明白。
论身份,人家是嫂子,天然比你高一头,轮地位,苏小小是上了玉蝶的亲王妃,你顶多是个臣女,见了苏小小得行礼问安的,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只有苏小小说教她的份,哪儿轮的到她指摘苏小小。
这你要是嫡亲的小姑子也还好说一点,姑嫂一般都不合,说两句酸化找嫂子的麻烦,旁人还能理解,偏你又是个表妹,这不尴不尬的身份……
云太妃心里直叹气。
她以为她已经说的很委婉了,也尽量照拂了曲玲的面子,却不料想曲玲压根不领情,瞪着一双泪盈盈的大眼睛,泫然欲泣,委屈的不要不要的,“呜呜呜,从小到大,姑母您最疼我了,现在我受了委屈,您不但不帮我,还让我躲着表嫂……呜呜呜,我就那么不能见人吗?”
云太妃头疼,“这跟见不见人有什么关系,既然你跟你表嫂不合,自然远离着些比较好。”
曲玲呜呜咽咽的咕哝,“那为何是我躲着她,而不是她躲着我?呜呜呜,她还说了好多难听的话,还说我和表哥,我和表哥……”
“你和你表哥怎么了?”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曲玲的欲语还休。
苏小小带着茗琴袅袅娜娜的走进来,端端正正的向云太妃行个礼,站起身双目清冷冷的直视着曲玲,蓦地一笑,“哟,表妹这是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快跟表嫂说说,表嫂一定替你做主。”
从苏小小进来,曲玲就双目喷火的等着苏小小,恨不能扑上去撕打,此时被苏小小一问,更是怒气上冲,尖声道,“你还好意思问,就是你!就是你欺辱我了!你敢当着姑母的面,把你辱骂我的话再说一遍吗?!”
苏小小满目惊诧,“辱骂?这话从何说起?我不过是教导妹妹几句罢了,怎么就称得上是辱骂呢?”
她又不傻,才不会当着太妃的面把她的话说一遍呢。甭管怎么样,曲玲都是云太妃的亲侄女,她要是说的太过了,云太妃嘴上不说,心里也会不舒服。好不容易把云太妃收服,她才不会干这种自挖墙脚的事情呢。
反正当时只有她们两个人在场,她不承认,谁也别想拿话头压她!
苏小小脸上笑盈盈的,扭头看向云太妃,“本来这事不打算和母妃说的,没料想表妹性子急,竟然直接找过来了,也不知道怎么说的,给气成了这样。其实这件事情吧是这么回事,表妹方才去找我歇息闲聊,说着京城中的趣事呢,突然神秘兮兮的说有事要和我说,还把贴身丫鬟给撵走了。我以为是什么神秘的事情,就把自己的贴身丫鬟也给撵走了。”
所以说,当时可是没有第三人在场的,要是曲玲找她的丫鬟佐证,说自己欺负了她,她是抵死不认,嗯,太妃您老人家也别相信就对了。
“等丫鬟都离开了吧,表妹这才开口,张嘴就说我嫁入王府半年有余,却没能为王府绵延子嗣,质问我何德何能当安亲王妃……嗯嗯,这个事情吧,先别说我嫁进王府后,受先太后旨意——太后谋害先先帝的事情被审问清楚后,寿亲王就联合宗室一起具名,废了太后的太后之位,以庶民之礼下葬,其实就是一张破草席裹着扔到了乱葬岗——去黄觉寺祈福,共计呆了两个月,即便没有这件事,生子也要怀胎十月,要是这么快我就替王爷生下孩子,那才叫乱了套了呢。”
“更何况现在诸事繁乱,并不是要孩子的好时机。”此事成则登的大宝,万万人之上的地位,世间在无人能掣肘,不成,轻则全家沦为阶下囚,后半生看人脸色度日,重则性命不保,这种情况下有了孩子反而容易分心,不如等诸事都定下再说。这是苏小小和安王一早就商量好的,也跟云太妃通了气,云太妃虽然急于抱孙子,却不是不能理解,遂答应了下来。不过这些都是安王府内部的事情,曲玲并不知道。
苏小小这么一说,云太妃就明白了苏小小的意思,看曲玲的眼神更加不满。
曲玲张嘴想要辩解,被苏小小打断,“本来这些话不该跟表妹说,但想着表妹好歹也算是关心王爷和母妃,虽说出发点并不是那么纯粹,但哪怕万分之一的善心呢,也值得珍惜,所以我就耐着性子跟她解释了一通。”
安安提醒云太妃曲玲之前的态度。
为什么说不是那么纯粹呢?自然是奔着名利来的。
以前安王重病,云太妃不得势时,也不见你这么勤快的往安王府跑,更不见你有多关心安王,多死心塌地的想嫁给他,现在打着关心的名义跑过来说三说四,也配!
果不其然,云太妃想起当初她提议让曲玲嫁给自家儿子,大嫂里里外外的推脱嫌弃,神色更冷,对这个完美继承了大嫂“一颗富贵心,两个势利眼”的侄女更加失望。
苏小小瞥见云太妃的神色,暗中笑一声,继续道,“奈何表妹并不听我的解释,只揪着没有子嗣这点不放,唉,我也是没有办法了,说话就略重了些,问表妹这么关心别人家房里的事情,莫不是恨嫁了,若是如此的话,作为表嫂,我也会帮着她好好斟酌斟酌人选,凭着满京城的青年才俊,只要表妹看得上眼的,我豁出面子不要,也要去帮她说合……结果表妹就说我是侮辱她了,呃,我虽然说得远了一些,也是实打实的替表妹考虑,实在不知道表妹怎么就误会成这样了。”
苏小小说的真挚又无辜,曲玲气的差点吐血,“你胡说!你刚才哪里是这么说的!你分明出言羞辱我!说要给我找千万个男的伺候!你!你!你太欺辱人了!啊啊啊!!!”
苏小小一脸诧异,“表妹你听错了吧?我的原话是这世间万千男儿,但有你看得上眼的,我必然出面为你说合?怎么就,怎么就……”张张嘴,似乎羞于说出那几个字,一脸无辜的回望云太妃,“母妃,你要信我,我绝对没有说过那话!”
云太妃本来就偏向苏小小,苏小小在她面前又一贯的孝顺懂事,知书达理,云太妃压根不相信苏小小说的话。
此时再看向状若疯妇曲玲,半点怜惜都没了,“行了,别喊了,吵得我头疼。你表嫂不是那么无礼的人,想来是你听岔了。还有,以后你表哥表嫂的事情你少掺和,传出去了对你名声不好。”
眼瞅着云太妃彻底站在苏小小那边,曲玲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忙道,“苏小小真的那么说我了,我绝对没听错,她还说我配不上表哥,有她在,我绝对别想嫁给表哥!”一边说着,一边哭着委顿在地,膝行两步抱着云太妃的腿呜呜的哭,“姑母,你从小看我长大的,最是了解我的,我怎会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去诬陷表嫂,实在是表嫂真的说过这些。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让管事封口了呢,总有一两个不经心的人传出去。我以后可还怎么活啊,这话要是传到我父亲耳朵里,父亲怕是也要气出个好歹来。现在表哥正是用人之际,倘或父亲重病,耽误了表哥的事情,我是万死难赎其罪了。”
暗示云太妃,别忘了现在安王还靠着她父亲呢!
听前面的话,云太妃还有点怜惜,听到后面的威胁,云太妃彻底冷了心,“无妨,要是你父亲因为此事生病,就在家里好好养养吧。到时候我会让人多送些上好的药材过去,全了我们兄妹的情分。”
正如曲玲了解左相,云太妃和左相做了几十年的兄妹,从小又是一处长大的,云太妃能不清楚自家兄长是个什么性子?别说左相已经和安王是一体的了,即便不是,左相看到安王势头大好,有登基的可能,也会一头热的跑过来,岂会因为小儿女之事就背弃安王?
说句不好听的,人人都知道他是安王一党,安王真败了,他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云太妃心里未必没有打着日后让曲玲充盈后宫的主意,但此时她再有自己的小算盘,也都给放下了——前半生过得憋屈,后半生她就想着尽量让自己舒服自在,一个小辈也敢威胁她,她要真妥协了,日后还不知道会被拿捏成什么样呢!
越想越气,云太妃后退一步,撇开曲玲,冷声道,“未免别人胡说八道传到你父亲耳朵里,让你父亲误会,我这就打发个人去跟你父亲说清楚,你也回去吧,我近日要诚心礼佛,没时间招待你,你没事就不用过来给我请安了。”
一边说,一边让人把曲玲拉了出去。
曲玲从云太妃说第一句话就傻了眼,之后更是被吓的魂飞九霄——这事儿都是她自己弄出来的,要是被父亲知道了,还不得打死她!当下也不敢说什么嫁给安王了,哀哀哭嚎着死活不肯走,被几个健壮的仆妇强行拉了出去,随行的还有云太妃的贴身嬷嬷。
嬷嬷把府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左相说了,左相气个半死,陪着笑脸把嬷嬷送出去,回头就请家法,把十几年来舍不得动一根手指头的女儿打了个半死,又扔进祠堂里面反省,谁求情都没有用,更是在短短十天的功夫给曲玲定下亲事,只等大局稳定下来,就把曲玲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