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小半点不知道安乐侯府里此时已经鸡飞狗跳的又闹腾了起来,此时她正和安王在安王府的别院里讨论南疆使臣的事情。
“梁王和南蛮三王子勾结,你手里有没有确凿的证据?”苏小小抱着侥幸的心理询问安王。想来想去,她觉得还是立刻把梁王解决了比较妥当,留着梁王总是一个祸害。
安王苦笑一下,“我手里要是有他勾结南蛮的确凿证据,还能容忍他在朝堂上这么蹦跶?”
梁王行事非常小心,帮助他和南蛮通信的是一个商人,而这个商人明面上又和梁王没有关系,暗地里深挖,也不过是查出这个商人之前曾在梁王府的庄子里做过下人,如果因此就指认说这个商人是梁王指使的,实在有些牵强。
而在这些商人心中,本就是国界不清,哪里能盈利就往哪里跑,哪里能生活的好,就定居在哪里,大明和南蛮之间并没有禁止通商,这商人在南蛮做生意是律法允许的,所以,不能因为这商人的生意涉及到了南蛮王室,就给他定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苏小小也想到了这些,有些抑郁,“我原以为这个梁王就是个冲动无脑的,没想到竟然这么狡猾!”
不过梁王毕竟是在皇室长大的,再冲动又能笨到哪里去?即便梁王考虑不周到,他底下那些个谋士也会替他考虑周到的。
将这个事情放下,苏小小问,“想到怎么样离间我大伯和梁王府的关系了么?”
安王点头,“倒是有一个方法,据我的人打探出来的消息,梁王想着让南蛮三王子求娶钟明玉,我已经把这个消息给永安姑母送过去了,下面只要安乐侯出面破了这个局就行。”安乐侯身为梁王的人,却破坏梁王的计划,梁王即便表面不说什么,心里也肯定对安乐侯产生隔阂,这根刺扎下去,他再安排人煽风点火几次,不愁梁王不厌弃安乐侯。
苏小小提醒,“我大伯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安王轻笑,“哪里用糊弄,只要做个局就行,你且耐心等等,估计这两天就会有消息传出来。”
果然如安王所说,不到两天,就传出南蛮三王子酒醉后当街调戏董太傅的孙女的事情。
董太傅是高宗的老师,高宗薨逝后他就闲赋在家,虽然手里没什么权利,但因为教导过高宗的原因,在文人仕子中拥有很高的名望,据说董小姐回家后就剃发出家了。董太傅心疼孙女,跑到太庙对着高宗的牌位哭诉,“……梁王狼子野心,蛮夷小国粗鄙之人,他竟然以上宾之理接待,纵容此蛮夷当街调戏侮辱忠臣之女,如不严惩,长此下去,怕是国将不国……”
又对着圣宗的牌位哭,“……老臣无用,有负圣上所托,上未能保住高宗,致高宗英年早逝,下不能以振朝纲,致使牝鸡司晨,枉顾先先帝旨意,迎不忠不义不孝不悌之人回京,致使朝堂混乱,小人横行……”
朝廷里许多曾和董太傅交好的大臣们听说董太傅来太庙哭先帝和先先帝,纷纷赶过来安慰,正好将董太傅这一番言论听的清清楚楚,顿时心有戚戚,也跟着狠掉了几滴眼泪。
谁料想不错眼的功夫,本来还哭的声音洪亮,伤心欲绝的董太傅猛地高喊一声,“老臣愧对圣宗陛下所托,老臣这就下去向圣宗陛下赔罪!”
弓起身子就冲着太庙的柱子上撞过去。
众人吓了一大跳,赶忙去拉,却也晚了一步,这位三朝元老碰的头破血流,不等太医赶过来就没了气息。
太后和梁王知道董太傅在太庙大骂他们的消息时还气得不行,命人过去以妖言惑众罪将董太傅抓起来。
结果他们派出去的人还没到,董太傅就先一步触柱而死。
董太傅这一死,算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尤其是他大骂太后和梁王的话,还有他的话中隐晦的提到高宗之死不寻常的事情顿时流传出去,在文人学子中层层传递,最后变成众人怒讨伐梁王的风波,并要求将南蛮三王子逐出京城。这样的蛮夷之人竟然对上国的贵族千金不尊重,又能有什么朝贺大明的心思,分明是过来欺辱大明的人,给大明添堵的。
局势一发而不可控。
梁王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帮着南蛮三王子求娶钟明玉的计划,生怕南蛮三王子被激起群愤的人给杀了,南蛮三王子也没想到事情会闹的这么大,怒声质问梁王,“不是说那个女人是寿亲王府的郡主,是你提前安排好的么?我只要当街碰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就要嫁给我,用这个女人牵制住寿亲王府,以后对六王子继承王位有很多帮助?!”
梁王惊愕,“本王何时说过这话?!”
三王子冷哼,“你让那个安乐侯带着本王子熟悉京城的环境,那个安乐侯不是你的么?他亲自对本王子说的,还能有假?!”
“不可能,本王从来没让他这么说过!”梁王立刻大声反驳。
三王子眼睛又瞪起来,“你的意思是说,本王子再骗你?”
梁王本就因为学子们闹事心里烦躁,他自己又是个不能忍气的,见南蛮三王子一再咄咄相逼的质问,顿时将什么联合南蛮,打压其他王爷的计划都扔到一边,怒道,“本王言尽于此,你爱信不信,送客!”
直接让人将三王子撵了出去。
南蛮三王子回到驿馆连招呼都不打,就收拾包袱带着随从走了,临出门前又狠狠的对着围着他辱骂的民众吵嚷一番,“本王子这么做,都是你们的梁王爷受益的,你们有什么怒气,去找你们梁王爷发,本王子这就回去,你们这地方的人,都不讲信用!”
狠狠坑了梁王一把后,打马跑出城。
这一番言论顿时如同一盆冷水撒入滚烫的油锅里面,老百姓们瞬间沸腾了——梁王竟然纵容蛮夷野人调戏侮辱太傅的孙女,实在是太不将大明的百姓放在眼里的,他现在还没上位,就敢对贵族之千金出手,要是他上了位,大明朝的百姓们还有活路么?听说南蛮人茹毛饮血,他不会为了讨好南蛮人,把大明朝的老百姓送过去做食物吧?
梁王知道传言这么猛,肯定是有人在背后造势,但他一个人面对宗室和四位王爷下的绊子,即便有定国公为他善后,流言也压制不住。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对准梁王府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到某一天的傍晚十分,十几辆青釉小车拉着董太傅府的家眷和太傅的棺椁出城了,至于去了哪儿,没有人知道。
安王和苏小小双双站在城外的土丘上,目送太傅府的人离开。
苏小小嗫喏一下唇角,“太傅,死的太惨烈了。”
安王的脸色有一瞬间的灰暗,“当初本王找到太傅一同商议这个对策时,本来选定的是散秩大夫家的嫡女邱悦,邱悦和定国公府的二公子陈衷有婚约,南蛮三王子当街调戏陈衷的未婚妻,为了面子,定国公府也会对南蛮三王子不满,而邱悦失了清白,邱家和定国公府的婚事不能继续,邱悦要么出家,要么死,要么只能和亲南蛮。而有了这样的恶名在,南蛮三王子想要和亲,除了求娶邱悦外,没有别的选择……”
这些是他们之前的所有计划。
“所有这一切都计划的好好的,没想到董太傅最后变了计划,让他自己的嫡亲孙女董小姐穿着设定好的衣服出现……高宗薨逝后,董太傅就闭门不出,想来他早就对高宗的死有所怀疑,只不过没有证据,宫里面又有太后把持着,便是怀疑也不能如何。现在有了这个可能将梁王拉下台的机会,董太傅这才拼死去哭太庙……对着太庙一哭,全天下人就都知道了太后和梁王的恶行……董太傅这是早存了死志啊!”
苏小小听的心口酸涩不已,“董太傅真是一个忠臣!”
安王点点头,“董太傅用心良苦,本王一定不会让他白死,即便再困难,本王也要查明先帝的死因,以告慰董太傅的在天之灵。”
最近安乐侯苏仲坤很不得意,自从过完年之后,家里朝堂就一刻都没有安生过,好不容易接了个接待南蛮使臣的差事,最后还出了岔子。
想起梁王最近见了他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怒骂,他心里就说不出的窝火。
他都已经向梁王证明了不是他跟南蛮三王子传的话,八成是南蛮三王子看错了人,被人算计了,可梁王依然不依不饶的,见了他就没有好脸色。
苏仲坤第一次怀疑,他投向梁王的选择是不是做错了,这样心胸狭隘,有事只会迁怒别人的王爷,真的能坐上皇位么,就算他能坐上皇位,在这样的人手底下效命,真的有前途么?
可是现在满朝堂的人都知道他是梁王党的人,不管他的选择是对是错,只能一条路走下去。梁王好,他才可能跟着好,梁王败,他也别想苟活。
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侯爷,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苏仲坤烦躁的揉揉额头,站起来猛地拉开门走出去,“就说我公务繁忙,还要去衙门,没时间过去!”
家里这一堆烂摊子他是扯不清了,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吧。
“大哥,你要去衙门?”苏仲春路过外书房,正好听到,开口询问。
苏仲坤苦笑一声,“衙门?梁王嫌我办事不利,让我在家思过一个月,现在我哪里还能去衙门当差!”
苏仲春拧一下眉毛,其实从一开始他就不赞同安乐侯府站队,他们侯府有爵位,他们兄弟也有官职,只要不犯错,日后无论哪个王爷继位,都不会苛待他们。可是兄长非得不听,想要博一份从龙之功。
现在朝堂前景晦暗不明,从龙之功是那么好博的?一旦踏错,面临将是万丈深渊。
低头叹口气,事到如今说什么也都晚了。
苏仲春不忍心再打击苏仲坤,强笑道,“大哥你也别想那么多,梁王爷此时正是烦躁的时候,所以才会迁怒于你,等事情平息了,梁王脑子转过弯来,你照样可以和从前一样去礼部当值。”
苏仲坤叹息一声,“事情闹得这么大,哪儿那么容易平息,算了,不说这些了,你我兄弟许久没有在一起好好聊天说说话了,今儿兄长做东,咱们去墨香楼喝酒。”
苏仲春点头,“我听兄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