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小不耐烦和忠国公府的人打交道,却也不得不暗自忍耐。一行人到了花园,苏小小就推说走累了,自己一个人赖到亭子里休息。
苏秀兰望着她笑一下,“平日里三妹妹最是爱活动的,怎么今个才走了这么一会就累了?莫不是你不想跟几个表姐妹们玩吧?”
虽然她心里也看不上忠国公府的这几个庶女,但忠国公府里面没有嫡女,庶女的待遇也就和嫡女差不多了,她有心向忠国公府买好,只要能给忠国公府的人留下好印象,有人帮她在堂姑母甚至傲天表哥面前说话,她完全可以耐着性子和这几个庶出的表姐妹们玩乐。
苏小小暗自皱眉,略一想就知道苏秀兰是故意挑拨她和忠国公府极为庶出小姐的关系,不过她无所谓,反正她一点都不想嫁给邹傲天,也不想跟忠国公府的人有多少交际,随便她们怎么说,都和她无关。
故此淡淡道,“你如果非要这样认为,那就当是吧。”
当即忠国公府的几位小姐脸色就不好看了,这话分明是摆明了看不上她们。虽然她们是庶出的,但好歹养在嫡母名下,身份并不比侯府小姐差,这个苏小小不过是侯府二房不能继承爵位的三品官的女儿,论身份,还不如她们呢,凭什么瞧不起她们!
性子有些傲气的邹二小姐冷笑一声,看着苏小小道,“既然苏小姐不稀罕跟我们姐妹玩乐,那就自己在这待着吧!”说完转身离开。
邹大小姐想和稀泥,看这情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实际上她本身也是生气的,勉强冲苏小小笑笑,“表妹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让丫鬟们帮你,在这里就和自己家一样。”说完也走了。
有了带头的,其余几人纷纷离开,隐隐有苏秀兰赔罪的声音传来,“你们别和她一般见识,我这个妹妹在家里时被宠坏了,性子难免骄纵些,有不对的地方,我就替她赔罪了……”
“这干你什么事?她是她,你是你,我们只管和你玩就行。”邹二小姐的声音隐隐传来。
铭玉为苏小小鸣不平,气道,“大小姐分明是故意这么说,好让表小姐们讨厌您,小姐您为何要承认了?看把大小姐给得意的,等回府之后,还不定能说出什么好话来呢!肯定又得跑到老夫人房里挑拨。”
苏小小笑着安抚她,“不过是说两句,不理会她就是了,也值得为这种人生气?”
铭玉气呼呼道,“奴婢还不是怕小姐回去以后在老夫人那受委屈?您也知道老夫人向来偏心大小姐,没事还能训导小姐您几句,现在让她抓住个把柄,她还不得更加借题发挥啊!”
铭玉茗琴是从小跟着苏小小长大的,对苏小小的心思非常了解。这么多年看苏老夫人慢待她们二夫人和三小姐,这两个丫鬟早就看不上老夫人,再加上苏小小也不约束她们,就养成了什么都敢说的性子。
苏小小好笑的看一眼铭玉气呼呼的样子,又想起上一世铭玉为了护她,被梁王妃杖责发卖的事情,现在她还能在自己面前有说有笑,偶尔发发小脾气,感觉真好!
铭玉被苏小小笑的发毛,“小姐,您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笑起来了呢?
“没事,你放心吧,等回府后老夫人是没空理会我的。”苏小小安抚道。
铭玉不信,“老夫人能那么大度?”
苏小小抬抬下巴,“喏,你看那边是谁?”
铭玉顺着视线看过去,诧异,“周夫人?忠国公夫人不是留她在花厅说话么?”
苏小小轻哼一声,“我那个堂姑母眼睛一贯长在头顶上,她能看得上周倩这个平妻?”
铭玉想起周倩和忠国公夫人仅有的两次接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好像忠国公夫人从来没和周夫人说过话。”
“这不就是了!老太太一贯护着我这个表姑,近些日子又和大伯母有了摩擦,这个周倩也被大伯母拿捏的厉害,你觉得周倩是能忍气吞声的人?”苏小小提点一句。
如果能忍气吞声,当初也不会闹得那么厉害也非得要嫁进侯府做平妻了。
铭玉略一想也就明白了,眼里冒出亮光,“小姐说的是呢!现在周夫人最恨的恐怕就是大夫人了,她现在又受了这样的冷待,心里只不定已经将这笔账记到了大夫人头上,认为是大夫人挑拨的。等回府后肯定会向老夫人哭诉……老夫人最怕周夫人的眼泪了,只怕周夫人一哭,老夫人就要替她出气。”
到时候老夫人的火气全奔了大夫人,哪里还能顾及到自家小姐!
苏小小笑道,“即便周倩知道这件事跟大伯母无关,也会将这件事记到大伯母头上!”谁让她最恨莫氏呢!
铭玉彻底的放了心,这才有心情看四周的风景。
苏小小平时不怎么往忠国公府来,铭玉也就没来过这里几次,故此看着这里的布局也觉得新奇,“那座假山造的倒是巍峨,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高的假山呢。”
苏小小抬眼看过去,就见是有许多嶙峋异石堆叠而成的假山,上面长满了绿色的藤萝,假山中间留出一条小路,从中间传过去,左右绿藤成荫,颇有种“曲径通幽处”的意趣。
正看着,就见假山中间的小径上走出来两个青年男子。
为首的一位穿着天蓝色锦袍,中间束着一条碧绿腰带,头发高高的挽起,在发顶处结成一个辫子,用玉箍箍住,长的面如冠玉,温文尔雅,正是忠国公府世子邹傲天。
他后面跟着的一个穿着深红色锦袍,眉目如画的年轻男子正是他的庶兄邹城。
对于邹城苏小小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是国公府的一位姨娘所生,生下后没多久就殁了,之后忠国公夫人就生下了嫡子邹傲天,后面国公府里就再也没有庶子出生过,倒是庶女生了一堆。
“小姐,是邹世子。”铭玉在苏小小耳边道。
苏小小“唔”一声,眼看着邹傲天含笑跟苏秀兰她们打招呼,苏秀兰一脸娇羞的和邹傲天说话,不知道提到什么,邹傲天向亭子的方向看过来。苏小小挑眉,冲他点点头,并不过去。
邹二小姐气到,“二哥你看她想什么样子!见了你不说过来打招呼,还在那边稳稳的坐着!瞧不上我们也就罢了,可二哥你是侯府正经的嫡子庶子,她凭什么瞧不起你!”
苏秀兰唇角几不可查的翘一下,一脸尴尬的解释,“或许是小小没有看到傲天表哥吧。”
邹二小姐皱眉怒视着她,“我知道苏小小是你妹妹,你要帮着她说话!但你说话也得讲求实际情况,二哥这么大个人,她眼睛又没瞎,能看不到么?!”
苏秀兰被说的脸一红,讷讷的不敢再说什么,只一脸歉然的瞅着邹傲天,“可能三妹实在是累了,不愿意走动,我这就去叫她过来……”
邹傲天心里也不悦,他向来是天之骄子,从小走到哪不是被人捧着,偏这个表妹总对他视而不见。要不是母亲说和她定亲可以借助威远将军府和安乐侯府两方的势力,他才看不上这个没有教养的表妹呢!
不过他向来会做表面功夫,心里再腻歪,脸上也不显出来,依然面带笑意,“既然表妹累了,就让她好好歇着吧。我过去和她说两句话。”又吩咐邹大小姐,“照顾好了大表妹。”
苏秀兰袖子里的手微微攥紧,都被苏小小这样无视了,他竟然还要凑过去,苏小小就真的这么好么!
苏小小本就懒得理会邹傲天,略略和邹傲天说了两句话,就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邹傲天脸上的微笑凝一下,“三表妹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不然为何见了我就不高兴?”
苏小小心说,我哪里是见了你就不高兴,我是压根就不想见你好不?不过现在安乐侯府还没有和忠国公府撕破脸,她又是在忠国公府做客,不好做的太过,不得不耐心周旋,笑道,“表哥这话是从何说起?我不过是有点累了,懒的动,懒的说话而已,岂会是见了表哥就不高兴?表哥你想多了。”
邹傲天狐疑的瞅她一眼,他刚才分明感觉到苏小小身上露出来的疏离厌恶,所以才会忍不住问,但是想想他之前也没有得罪苏小小的地方,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
摇摇头,压下心底的思绪,反正他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没必要深究那么多。
“我前院还有事,就不陪表妹了,表妹自便。”
苏小小颔首,“表哥有事就先去忙吧,我自己在这再坐会儿。”
不一时,来赴宴人陆陆续续的都到了。
邹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等人就顾不上苏小小姐妹们了,忙着去招呼客人们。
这次过来的多是一些近年里朝廷得到提拔的高官或稍微没落勋贵家的夫人们,她们各自也都带了自家的姑娘们过来,不一会,整个花园就布满了姹紫嫣红,衣带飘香的美人们,那些夫人们自由忠国公夫人陪着说话。
苏小小心里纳闷,忠国公夫人想来是傲气的不行的女人,忠国公府也算得上是京城里的一流勋贵,按理说,她邀请的人要么也应该是一流的勋贵世家,要么就是有着家学传承的朝廷重臣,可今天来的这些人和这两种人万全不搭边……
等到了开宴时,苏小小看到有几家二流世家的夫人时不时的瞅瞅邹家姐妹,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竟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宴!
依着安国公府庶出之女的身份,嫁入一流世家当正妻是不可能的了,做妾的话又辱没了安国公府的名声——要是给王爷做妾倒也罢了,可现在朝堂混乱,几个王爷未来不明,忠国公府向来独善其身,绝对不会加入到夺位之争里面去。所以让自家的姑娘到王爷府里面做妾,想都不要想。
这样一来,只能将目光对准那些二流快要落入三流的世家,这样的世家多是子嗣没有出息,家主又不善经营,成日里坐吃山空,才会渐渐没落,但能成为世家,必然有其底蕴和人脉,将忠国公府的姑娘嫁过去,只要这个姑娘够聪明,就能掌控这些人脉,进而为忠国公府所用。
同样的,现在这些受到提拔的朝廷新秀,肯定是各家王爷们的心腹,且本身也有能力,让忠国公府的姑娘嫁过去,日后哪位王爷失败,他们也不过舍弃一个女儿而已,若是成功的话,凭着这层关系,他们也能傍上夺位成功的王爷。
这样曲折一下,忠国公府做的既不打眼,又为未来谋了一份保障——果然是打的好算盘!
苏小小心底冷哼一声,抬手喝口茶,压下唇角翘起的冷笑,现在她都怀疑上一世忠国公夫人中意她做儿媳妇的动机了,会不会也是像今天这场赏花宴一样,让她和邹傲天定亲,也不过是为了寻求一份保障——毕竟上一世她没出事之前,威远将军府还是保持中立的,而且手里握有兵权,不管什么时候,登基的新帝都要给这样的重臣留一两分面子。
所以上一世她这不成了,忠国公夫人就迅速的给苏秀兰和邹傲天订了亲,那时候的安乐侯可是妥妥的梁王的人,和安乐侯成为亲家,也算是婉转的搭上了梁王府。
揉揉胸口,压下心里的郁气,上一世已经过去了,这一世不管忠国公府打什么主意,最好识趣点别缠着她,否则她一定连上一世的气一起出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