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苏小小固然揣测清楚了曲玲的心思,却忘了一句“人心叵测”。
这次来参加赏花宴的,多是亲近宗室的人,却也有一些存了别样心思的,尤其是见不得安王势大。这类人里固然有梁王一党的,却也有康王靖王成王一系列的。
毕竟现在梁王一党日渐颓势,等梁王一党彻底被打压下去,现在成王等几个天然同盟就会成为新的竞争对手,互相针对提防打压。
这些能平安长大的龙子皇孙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便是他们看不清楚,也自有他们的幕僚提醒。所谓防患于未然,提前除掉未来竞争对手的助力最好不过。
但这样的事情放在心底想想可以,做出来也要隐晦,毕竟大家还没有撕破脸面,不能光明正大出手。
这么一来,将所有的事情归结于小女儿之争最好不过了。
种种因由之下,这次的赏花宴注定不会太平。
苏小小正在前面陪着几家小姐说话,谈论京城时兴的衣服首饰,就见一个丫鬟面色慌张的疾步走过来,低声在铭玉耳边说了什么。
铭玉脸色微变,挥手示意那个丫鬟退到一边,自己上前给苏小小斟茶,暗中给苏小小使个眼色。
苏小小心思微动,笑向几位闺女,“你们在这里先聊着,我去更衣,失陪了。”
一个黄衫少女笑道,“去吧,去吧,我们在这里且自在这,一会儿等你回来联诗。”
另一个女子笑嘻嘻打趣,“这个主意极是,一会儿苏小姐回来,咱们也学学那些文人雅士,来个以诗会友。”
另外几个人也笑嘻嘻打趣。
苏小小笑呵呵讨饶,一径去了。
绕过一道竹子墙,左右无人,铭玉这才悄声把那个丫鬟禀报的消息告诉苏小小,“小姐,曲小姐掉进了荷花池子里,被文侯府的庶子文三公子救了。”
苏小小一边疾步往荷花池的方向走,一边沉着脸问,“怎么回事,好好的,她怎么会掉进荷花池?”
铭玉也不清楚内幕,忙招收叫那个丫鬟过来细说。
那个丫鬟忙道,“回苏小姐,具体什么情况奴婢也不清楚。奴婢是听了昌平郡主的命令过来给您报信的。”
苏小小这才想起昌平郡主是跟着曲玲一起过去的,心里略略放心。有昌平在,事情如何肯定会查的清清楚楚。
“现在那边怎么样了?有人去禀报太妃娘娘了吗?”
“奴婢来时,曲小姐刚被救起来,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太妃娘娘那边已经有人过去禀报了,王爷也让人去请太医了。”
苏小小脚步微顿,“王爷也在那?”
“当时王爷正好和几位公子在荷花池看锦鲤,是以在场。”
铭玉脸色微变,这种把戏听得太多,让人想不多想都难。心里暗恨,怪不得曲玲往那边走呢,必然是一早就料准了王爷在那边。一场英雄救美,美人不慎失足落水,王爷作为表哥急忙相救,在众目睽睽之下湿身相见……呵呵,反正现在小姐又没有跟王爷定亲呢,等出了这么一桩事情,王爷难道能瞥了曲家这个表妹不管,一意孤行的非要跟自家小姐定亲?真是一出好算计!她就知道那个曲玲不是什么好东西!
铭玉心底不忿,同时又庆幸,幸亏王爷对小姐情根深种又是个拎得清的,才没让曲玲的奸计得逞。
这么想着,铭玉偷偷去看苏小小的脸色。
苏小小神色微微凝重。
即便安王在场,她也不相信曲玲会是个这么拎不清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毕竟当时人多,凡是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到是她的算计。
左相府之所以受到文人拥戴,除了自身权势外,最主要的是左相府的名声十分好。曲玲做出这样的事情等于在左相脸上抹黑,到时候左相的政敌捉住这次机会大做文章,对左相的名声极为不利。就是曲玲想不明白这点,左相也能想得明白,肯定会提前敲打提醒过她。
苏小小不相信左相那么精明的人会预防不到这点。
换个说法,要是曲玲真的存了什么别的心思,左相也有心思成全,他们也绝不会想出这么愚蠢的败坏名声的办法来,依着左相的智谋,必然能想出万全之策。
今天这件事情,如果是安王救了曲玲,不管左相如何想,必然都会站在曲玲这边,逼着安王娶曲玲为王妃,否则的话,安王和左相之间必生嫌隙。可这样一来,安乐侯府和威远将军府必然会对安王不满。
如果安王没出手,众目睽睽之下曲玲在安王眼皮子底下出了事情,左相府和安王府的嫌隙会更大。
迄今为止,安王明面上最大的倚仗就是左相府。
不管救或是不救,安王和左相的嫌隙必然埋下,这对安王十分不利。
背后算计之人,真是好狠毒的心思!
苏小小满心为安王担忧,哪里还有什么其他的心思,只想着赶紧赶过去把事情控制住。
正走着,又一个丫鬟过来,“苏小姐,太妃娘娘让奴婢过来告诉您,那边的事情太妃娘娘已经知道了,让您不要着急,所有的事情自有太妃娘娘处置。”这等于也是给了苏小小一个定心丸。
毕竟苏小小不是安王府的人,虽说暂时由苏小小帮着云太妃管事,但是涉及到了曲玲,苏小小在出面就不合适了,无论她怎么管,都落不了好,更有甚者,还会招来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的非议。云太妃此举,无疑是把苏小小排除在这件事之外,也是为苏小小好。
苏小小心里感激,忙笑道,“多写娘娘厚爱,只是不知道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这件事情她确实不适合出面,但她也要过去,不插手,只看望。
那丫鬟来时也得了吩咐,知道事情不必瞒着苏小小,便道,“说起来,表小姐也是受了无妄之灾。当时表小姐带着几位小姐过去荷花池子看锦鲤,谁成想后面一位小姐崴了一下脚,没有站稳,直接扑在表小姐身上,把表小姐扑进了荷花池子里。也幸亏现在天热,表小姐被救起来的也快,没有出什么大事,只是受了惊,吃上几幅压惊药就好了。至于救起表小姐的那位……那位公子倒是极为有礼之人,只拽了表小姐的一只胳膊把表小姐送到岸边,然后就游到了另一边,并没有和表小姐如何接触。是守在岸边的那些丫鬟婆子们齐心合力把表小姐从水里拖上来的,又及时盖上了衣服,并没有如何。”
苏小小悬着的心微微放松,她原以为那个文侯府的庶子也是算计好的,现在看来倒不是。虽说落水被男子所救到底有些不太妥当,但这种情况下那位庶子能做成这样已经是极好的考虑了,对曲玲的影响也最小。依着左相府的权势,日后再为曲玲找一个合适的人家并不难。倒是那个崴脚的小姐,“好端端的,怎么就崴了脚呢?”
“据那位小姐说,她是被人绊了一跤,但是并没有证据。具体的,太妃娘娘还在使人查。”
苏小小了然,不再多问。
片刻功夫,苏小小领着铭玉到了西院。这边是专门安排女眷们临时休息的地方,因为事出突然,曲玲就被安排来了这里,连带的,还有曲玲落水之时的在场之人。
太医已经给曲玲看过,并开了药方,现在已经安排人去拿药煎药。正如那丫鬟所说,曲玲只是受了惊,并没有大事。大约是觉得丢人,曲玲一个人躺在屋子里,除了贴身丫鬟和云太妃及生母陈氏之外,谁都不见。
苏小小表达了自己的关怀之心后,也没有说非要进去,她此时更关心这件事情的进展。
“小小,你来啦?”昌平郡主见了苏小小,忙悄悄的走过来,冲苏小小眨眨眼,因为周围气氛不太好,她也不好像往常一样和苏小小调笑,只是眼底隐隐的光芒显示她此时心情极好。
看她这幅幸灾乐祸的模样,苏小小就有些头疼。不过昌平郡主此时高兴,大约也是因为她的关系,所以她也不好说什么。
“我还以为是她要搞事情,没想到这次她倒是安分了,却有事情找上她来了。”昌平郡主眼底闪着光,和苏小小低声细语,“你知道是谁祸害的曲玲吗?你肯定想不到!也亏的曲玲整日里一副跟谁都十分亲近的样子,呵呵,这次看她以后还会不会摆出那么一副‘天真无邪’‘我跟你好亲近’的做派来!”
“我跟你好亲近”,自然指的是曲玲一见了安王就表哥表哥的亲热的不行的样子,也不管安王是否冷漠疏离,尤其是当着人的时候,要不是安王太疏离,昌平郡主觉得,曲玲都能摆出一副咱们是亲亲兄妹的模样赖到安王身上。
真是,想想就恶心!哪怕是亲兄妹都没有这样的,以为谁不知道她的心思呢!
昌平郡主十分看不惯她这幅做派,所以才会如此说。
苏小小更关心昌平郡主说的那个算计曲玲的人,“听你的意思,那个人是曲玲十分亲近之人了?”
昌平郡主点头,“那是自然,当时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那个伸腿去绊贾萍的人是礼部郎中家的康福欢,这个我已经跟太妃娘娘说了,估计她落不了什么好,至于她算计曲玲的原因,据说是因为以前曲玲当中算计过她,害的她丢人出丑不说,原本说好的亲事也退了。故此她一直不忿,这才找机会报复。但是,其实当时贾萍向前扑倒曲玲的时候,依着曲玲倒地的方向,顶多是摔到地上疼上一下而已,是跟在曲玲身边的辛慧扯了她一把,撤离了原来倒地的方向,又暗中推了一把,把她给推进了荷花池了。不过当时乱糟糟的,估计曲玲也没有注意到,还以为辛慧是好心救她呢。”要不是她不错眼的盯着,也不会看的这么清楚。
苏小小愕然,“那个辛慧不是一直以曲玲马首是瞻吗?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昌平郡主耸耸肩,“女人家的事情,谁知道呢!”
这话说的,好像她不是女人似得。
苏小小失笑,转而想起辛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