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查探的结果出来,虽然不是晚秋做的,却是跟晚秋关系颇好的一个三等丫头喜儿做的。
喜儿嘴巴甜会来事,平日里哄的晚秋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看待。而晚秋管着杜氏的衣物簪环吃食用品,喜儿看她辛苦,就主动提出来帮她分担一下,平日里夫人用的杯盏之类该清洗了都是喜儿接手。
晚秋一开始放手给喜儿的时候,心里还有些不放心。
等看了几次,发现喜儿做事认真,清洗器具十分用心,洗的也干净,最主要的是,喜儿从不邀功,每次都是从她手里偷偷的接过去清洗,清洗好了再偷偷的送过来,并不让别人知道,完全一副为她着想,替她分忧的模样。
如此几次之后,晚秋对喜儿就更加喜爱,用起来也更加放心。平日里她看管杜氏的衣物用品有懒怠打理的时候,就悄悄的让喜儿帮忙。
正因为如此,才被喜儿钻了空子。
喜儿是在用加了扶桑花粉末的水煮杜氏平日里用的杯盏的时候被李嬷嬷带人过去一举擒获的。
罪证确凿,喜儿也无可抵赖。
但是在李嬷嬷想要押着喜儿去海棠苑审问的时候,喜儿竟然挣脱众人的束缚碰墙自杀。
喜儿一死,事情又成了无头公案,杜氏气恼的没有办法。将一腔怒火全都发泄到晚秋身上。
毕竟她把晚秋提拔成一等大丫头,让晚秋看管她的日常用品,是对晚秋的信任看重。结果晚秋竟然暗自把这些事情交给喜儿来做,害的她中毒。归根结底,都是晚秋太过懒散,毫无责任心,才导致了这种结果。
杜氏也不顾晚秋的哭诉,直接让人牙子把晚秋领出府发卖,又让李嬷嬷把海棠苑重新整饬一遍,有那些偷懒耍滑的全都打发出去。
杜氏平日里难得发火,但发起火来也是雷厉风行。一时间海棠苑里噤若寒蝉。
苏小小安抚了杜氏半天,带着人回到艳阳居。
“怎么样,从喜儿那里查出来什么了么?”坐在玫瑰椅上,苏小小眉眼淡然的问。
明面上她是让李嬷嬷查杜氏中毒的事情,暗地里则是让心思最为细腻的铭玉来查。且这些年来她给了打量银钱让铭玉茗琴在府里收买人心,铭玉的消息可比李嬷嬷灵敏多了。
铭玉点头,“半个月前喜儿的老子娘得了一大笔银子,之后赎了身搬出府外,现在据说喜儿的哥哥是在外面开着一个店铺,一家子过的十分和乐。”
喜儿是家生子,老子娘兄嫂都是在大房那边,只有喜儿作为粗使丫头被分到了二房。
苏小小眉眼沉沉没有说话。
铭玉继续道,“奴婢顺着她娘家人那边查过去,发现当初是喜儿她娘救了大夫人——大夫人在水池边观鱼,因为脚下滑,差点栽到水池子里,正巧喜儿她娘在那边路过,顺势过去扯了大夫人一把,大夫人这才没事。为此,大夫人就赏了喜儿她娘五百两银子作为报酬,还开恩把她们一家子的奴籍都去了。只是因为喜儿是在咱们二房,大夫人大概是不方便插手,就没管。这样一来,喜儿一家子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搬出府了。”
这事情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是根本经不起推敲。
苏小小冷嗤一声,“大伯母去观鱼,差点栽倒在池子里,正好被路过的喜儿她娘所救……大伯母出门都不带人的么?她贴身的丫鬟婆子都救不了主子,巴巴的等着一个路过的人来救?喜儿她娘还真是厉害,难道喜儿她娘是行走江湖的侠女,会飞檐走壁的轻功不成?而且仆妇救主子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大伯母要是真的感念的话,稍稍提拔一下喜儿她娘,再赏几十两银子就算完了——毕竟只是扯了一把,并没有出什么大力气。可大伯母竟然巴巴的送了五百两银子不说,还除了她们一家子的奴籍,呵,大伯母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怕是那五百两银子不是什么赏赐,而是买的喜儿的一条命吧!”要不然喜儿怎么会事情败露后就直接自杀。
铭玉点头,“奴婢也是这样认为的,开始奴婢以为大夫人这样做就是为了拉拢喜儿,让喜儿为她做事,但后来查了查,才发现里面有周夫人的影子。”
苏小小的脊背立刻挺直起来,“怎么回事?”
“虽然事情都是大夫人做的,但是出主意的是大夫人身边的红柳。当初红柳她兄弟在外面惹上了官司,大夫人怕传出去了影响她的威信,就压着红柳不许管。还是周夫人知道后,亲自求了侯爷替红柳他兄弟摆平了。从那以后,红柳和周夫人就经常暗中来往。这次的事情,就是周夫人暗中指使红柳做的。帮她们传信的是管着花草的余婆子。那扶桑花的药粉也是周夫人提供的,用扶桑花药粉煮器皿的主意也是周夫人想出来的。”
不过两日的功夫,铭玉已经将事情调查的清清楚楚。
苏小小手指细细摩挲着椅子扶手,冷笑道,“原本以为周夫人被关起来会安分一些,没想到还在这里兴风作当。看来以前给她的教训还是不够!”
福寿堂里,苏老夫人在钱妈妈手中喝了一碗药,用帕子沾沾嘴角的药汁,淡声问,“听说海棠苑里死了个丫头,怎么回事?”
钱妈妈把药碗放到一边,低眉顺眼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说是那个丫头手脚不干净,偷东西被抓住了,那丫头怕被罚,就一头碰死了。说起来,也是个糊涂孩子。”
苏老夫人淡淡的瞥她一眼,“你是看我老糊涂了,也学外面那起子人来糊弄我?”
钱妈妈头皮一紧,强笑道,“奴婢说的也是从外面听来的,怎么敢糊弄您?要奴婢说,不管大房二房如何,老夫人只管做您的老封君,看哪个高兴了就叫到跟前逗逗闷子,不稀罕了就不必理会,在这府里面,谁还敢给您不自在?”想起侯爷对她的警告,钱妈妈半点不敢把外面的事情告诉老夫人,生怕老夫人再跟着瞎掺和。而且她还得时常劝着老夫人,不能让老夫人再跟以前一样那么折腾。
苏老夫人烦闷的摆摆手,“你说的这些我能不知道?这府里面但凡有个省心的,我也懒得去操那些心!我这么天天算计着到底为的谁?可怜我这一片苦心竟然没人能懂!”
钱妈妈低着头不敢说话。
苏老夫人抱怨几句,没有人理会,她自己也就犯了,恹恹的挥挥手,“算了,你也是个奴才,跟你说再多也不中用。我乏了,先休息一会儿,你下去吧。”
钱妈妈如蒙大赦,行个礼赶紧退下。
苏老夫人见状眼底一暗,心里越加悲凉。钱妈妈是从小就在她身边伺候的,现在连钱妈妈的心都不在她这边,这府里面她还能指着谁?
蔷薇园里,苏秀兰正抱着莫氏的胳膊摇晃,“娘亲,苏小小那边您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外祖父那边可是还等着您的回话呢。”
莫氏不悦的看她一眼,“你个女孩子家家的,惯听这些没用的做什么?还不回你那屋里去多看几本书!”
苏秀兰鼓鼓嘴,“我现在又不小了,怎么不能听了?再说,苏小小如何还关系到父亲的前程呢,我……”
“你给我闭嘴!”莫氏忙着喝断苏秀兰的话,眼神示意张妈妈到门外去守着,这才伸出一根手指狠狠地点一下苏秀兰的额头,“你个死丫头,什么话都浑说。你父亲能在朝堂上立足完全是靠的他自己的能力和你外祖家相助,关苏小小那贱人什么事?再让我听到你胡说八道,你就给我在屋里禁足。”
苏秀兰撇撇嘴不以为意,以为她没听到呢,当初母亲在房间里和大舅母一起商议,说是梁王说了,只要能说服二叔和威远将军府投靠梁王,梁王就在朝堂上出里,让父亲重新回去做他的礼部侍郎,甚至还可以官升一级,做到礼部尚书。
可威远将军府是出了名的中立党,软硬不吃,二叔也是个清高的,跟威远将军府的那帮人一样。
想来想去大舅母就想到了苏小小的身上。
苏小小是二叔苏仲春的心头肉,也同样是委员将军府的心肝宝贝,要是能把苏小小和梁王凑在一起,不愁二叔和威远将军府不投靠梁王。
苏小小现在还没及笄,二叔又绝对不会让她做妾。把她和梁王凑到一起自然不能用寻常的手段。
可惜她听到这太兴奋了,结果一不小心被发现,之后母亲就把她赶了出去。
但是第二天父亲就被圣旨传诏,又重新回了朝堂。
那会她就知道,母亲必然和大舅母商量出什么章程出来了,可惜母亲嘴巴太严,凭她怎么问,母亲就是不肯说。
苏秀兰心里是极其乐意看着苏小小倒霉的,原本苏小小没在府里的时候这种心情还差一些,现在苏小小每日里在她跟前转悠,她就绷不住了,恨不得立刻知道了母亲的章程,狠狠算计苏小小一把才好。
故此,这回凭莫氏怎么说,苏秀兰打定主意不走,一定要问出章程来亲自参与才行。
最后莫氏被她磨的没了办法,想着苏秀兰以后嫁人了,这些后宅的阴私也不能不知道,就低头在苏秀兰耳边说了几句。
苏秀兰听得眼睛一亮,拍手道,“好主意!这样即便她成了王爷的侧妃也照样没脸面!我看后天就挺好,正好可以请京城的贵人们来咱们府里赏花,王爷那边让父亲去请,再让哥哥请一些才子们过来才热闹。”
莫氏无奈的看着她,“不跟你说,你见天的追着问,跟你说了,你又沉不住气!咱们府里的园子有多么名贵稀罕么?一个赏花的名头就请这么多人过来?你以为是永安大长公主府的赏花宴啊!”
“那怎么办?难道这么好的计划就白白浪费了?”苏秀兰不满。
“怎么会浪费。半个月后就是你祖母的六十五岁寿辰,虽然不是整寿,但你祖母作为咱们府邸里的老夫人,多请一些人过来贺寿也算不得什么。这半个月里你老老实实的给我待着,不许招惹苏小小,听到没有?”莫氏面色严肃的叮嘱。
苏秀兰撇一下嘴,“她要是不在我跟前碍眼,我才懒得理她。我现在看到她就烦。说起来她真是个扫把星,她没在府里的时候,咱们府里安安生生的,要多好有多好。她一回来二婶那边就闹出人命。虽说是二房的事情,但毕竟咱们在一个府邸里住着,平白无故的死个人,想想就觉得晦气。”
莫氏脸色不自觉的僵一下,很快道,“总是隔了房的事情,理会她们做什么?你只管把你自己给弄好了就行。前两日你堂姑母还问你来着,我看她对你是很有意思的,你自己也要留心一些,等你祖母寿宴的时候好好表现表现。”
原本忠国公夫人有意和安乐侯府结亲,杜氏拒绝后,她就讲目光对准了身为侯府嫡长女的苏秀兰,只是后来又惦记上了寿亲王府的昌平郡主,之后邹傲天被青冥世子找个理由揍了一顿,算是绝了他们攀亲寿亲王府的心思。
后来邹傲天的伤养好后,苏仲坤又因为南蛮使臣的事情被停职,这么一来,邹傲天和苏秀兰的亲事就又耽搁下来。直到最近苏仲坤重新上朝,忠国公夫人才旧事重提。
莫氏虽然看不上忠国公夫人见风使舵的小人嘴脸,心里对邹傲天却十分看好,故此忠国公夫人提起亲事的时候,双方自动将之前的尴尬忽略,和和乐乐的商量起日后的事情。
苏秀兰一听莫氏提起自己的亲事,立即飞红了脸,娇羞的叫一声,“娘~”
莫氏笑呵呵的抚摸一下苏秀兰的脑袋,“好,娘不说了,你自己心里有谱就行。”
苏秀兰跺跺脚,“我不和您说了,我回去绣花。”一扭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