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氏此时只想着赶紧将事情平息下去,至于后果如何,早就考虑不了了。
梁王道完歉,又忙着把这些夫人们都送出去,暗中让人通知苏仲坤。
梁王的事情,最终还得要苏仲坤解决。
这边靠近男客所在的院子,这里吵嚷的这么厉害,一墙之隔的另一边听得清清楚楚,只是碍于这边是女眷,不好过来,实际上每个人的耳朵都竖起来,暗搓搓的想知道隔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关梁王,又有热闹可以看了。
说起来,梁王从今年开始就诸事不顺。原先有太后和定国公府支持,他在朝中的势力可以和宗室跟其他几个王爷相抗衡。
但是,这么长时间下来,先是秋闱的事情被拆穿作弊,属于梁王一党的几个高层官员被拉下马,之后定国公府又出昏招,想要害昌平郡主,寿亲王妃被激怒,火力全开的把定国公夫人拉下马,让定国公府成为了全京城的笑柄。之后寿亲王又将矛头对准了梁王,把梁王密谋西大营的事情捅了出来,使得梁王受了训斥不说,还被禁足。
条条件件拎出来,都是对梁王不利的事情。
现在来参加安乐侯府老夫人的寿宴,竟然又出事儿了!
谁不知道安乐侯是梁王的铁杆支持者这一,梁王手中的势力缩水,越发凸显安乐侯府的重要性了。
要是真闹出点什么,使得安乐侯府和梁王府决裂,那可真是有热闹可以看了。
众人心里暗搓搓的想着,眼见苏仲坤收了小厮禀报的消息,脸色僵硬阴沉的起身,双眼顿时亮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苏仲坤。
苏仲坤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府里有些事情,本侯去处理一下,众位随意。”又看向苏仲春,“二弟招呼好客人们。”
说完,急匆匆的离开。
众人脸上露出失望之色,他们其实也很想跟着过去看看的啊。
苏仲春点头,“大哥你去忙吧,这边有我照看。”知道府里应该是出了大事,否则苏仲坤的脸色不至于那么难看。
好不容易把府里来参加寿宴的客人都打发走,苏仲春这才急匆匆回到后院,一边走一边问身边的小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打探清楚了没?”苏仲坤从离开宴席后就没有再回来,这太古怪了。
小厮悄声凑近苏仲春身边把事情说一遍,“……这些都是夫人让奴才告诉老爷的,夫人说,这件事情老爷不宜插手,让老爷不要管。”
苏仲春听完小厮的话脸色就沉下来。
他知道大哥巴结梁王府,大嫂的行事也越来越蠢,却没想到会蠢成这样!竟然拿着安乐侯府的百年声誉讨好梁王,谁给她的胆子!
哪怕明知道杜氏的叮嘱是为了他好,身为安乐侯府的一份子,苏仲春也咽不下这口气。涉及到侯府名声,即便是大哥都没权利随意作为,莫氏又有什么资格!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怒火,问小厮,“现在他们人在哪儿?”
小厮看苏仲春脸色不好,忙道,“都在祠堂呢。”
苏仲春怔愣一下“祠堂?”
“事情发生时,族长夫人正带着族里的几位老夫人和少夫人在老夫人的福寿堂里说话,这消息没能压下来,族长夫人说此事族里人都应该知道,然后由族里人商议该怎么办,所以,就让人通知了族长。族长带着几个族老一起过来了,现在正在祠堂查这件事情。”小厮言简意赅道。
此事若是没有惊动旁人,或者只是安乐侯府大房一房内的事情,苏氏族人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任由安乐侯府大房一家子关门自己解决了。毕竟现在苏氏族人们多是依靠安乐侯府,安乐侯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但此事明显没有这么简单。
安乐侯府是苏家的老祖宗跟着开国皇帝刀锋血雨,冒着生命危险多年拼杀才打下来安乐侯府这块基业。数代经营,每代只有嫡长子才能继承家业,这么一代代的传下来,最后安乐侯的位置落到了苏仲坤身上,旁的苏家子弟都变成了旁支。
但真轮起来,他们是一个祖宗的,安乐侯府的兴衰也有他们一份关系。苏家大房拿着他们祖宗打下来的基业讨好梁王,他们怎么能不愤怒?
他们现在都恨不得把苏仲坤的侯爷之位都给撤了——要是他们手中有这个权利的话!
苏仲春赶到祠堂时,里面的吵嚷声几乎能把房顶给掀了。
面对族人的攻讦,一开始莫氏还心虚,不敢还口,但听到族人们逼着苏仲坤休妻时,莫氏就不能忍了。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侯府?得到好处了你们就一个个的凑上来溜须拍马,眼看出了错了,你们就一个个的落井下石。就是我当不了这侯夫人,你们以后你们能得什么好?!别忘了,苏毅可是我儿子!”
莫氏之所以敢这么闹腾,这么作,苏毅是她最大的底牌。
这么多年来,二房没有儿子出生,大房里面也就只有她生出来了儿子爱。不管族人们乐不乐意,以后这安乐侯的位置,必然会落到他儿子身上!
即便是他们想把苏仲坤从侯爷的位置上赶下去,也得看看苏仲春有没有继承侯爷爵位的资格——没有儿子,可是苏仲春的一大硬伤!
莫氏话一出口,祠堂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不错,苏毅可是莫氏的儿子,他们现在逼迫的太紧,万一苏毅记恨,等他当上安乐侯之后报复族人们怎么办?
这个问题,可得好好想想了!
见族人们被吓唬住,莫氏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破罐子破摔道,“你们光讨伐我,我承认我最初有私心,但我的私心也是为了侯府好,事情也都在可控制范围之内,要不是苏小小胡闹,把事情闹大,至于这样得罪梁王,让咱们侯府下不来台吗?要我说,这件事最大的罪人就是苏小小!你们不去讨伐苏小小,竟然在这里揪着我不放,到底是什么意思?”
“嗬——”众人被惊的吸口气,没想到莫氏竟然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来。合着她不怀好意,算计苏小小半天,最后责任还在苏小小身上?这得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这样的言论?!
也有人把莫氏的话听了进去,看着苏小小严肃道,“莫氏的话虽然说得不厚道,但也有一定的道理。小小既然知道莫氏要算计你,为何不提前避开,或者告诉老夫人也行,这样一来,侯府也就不用跟着丢脸了。你可知道你这样一胡闹,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杜氏听了这话,简直怒火中烧,“胡说八道,小小又不是未卜先知,怎么会知道平日里对她和颜悦色的大伯娘会想出这样阴毒不要脸的下流手段算计她?小小不过是侥幸逃过一劫,你身为长辈,不说安抚小小也就算了,竟然还敢指责小小不该逃?你说这样的话,就活该被人啐一脸!那改天我要是想算计你们家里的女眷了,你们家里的女眷是不是也该为了名声,忍气吞声的甘愿受算计?要是这样的话,你且等着!不只莫氏有娘家有手段,我也有!”
确切来说,杜氏的娘家比莫氏的娘家势力更大,作风更彪悍。
等到杜氏发火,那族老才后悔自己说的那番话,威远将军府的人可不是好惹的,惹急了杜氏,她说的这些都能做到。
但是,被当众下了面子,族老的面上有些挂不住,“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这就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
杜氏呸一声,“为老不尊,我又何必敬着?!”
族老一张老脸顿时被堵的成了猪肝色。
瞅着话题就要被带偏,苏小小忙着将话题拉回来,“说起来,我还一肚子疑惑要问呢,没想到我还没问,大伯母倒是质疑起我来了。当时是大姐姐非要拉着给我敬酒,又故意把酒泼到我身上,害我去南厢房换衣服。谁知道到了南厢房之后,那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我让茗琴去找人烧水,等了半天也没见茗琴回来。不得已,我才出门去找茗琴。谁知道茗琴被人打晕了扔在花丛里,我就知道这边有事情要发生。正想着通知大伯母,就见大姐姐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过来了,嘴里言三语四的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引得众人往我身上泼污水。我一直没想明白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到方才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大伯母故意设计我的,而大姐姐不但之情,还是帮凶!”
“现在出了纰漏了,大伯母你倒有脸怪在我身上!你要是真怪,就去怪你的宝贝女儿吧。要不是她存了心想要毁我的名声,刻意把事情闹大,事情至于到现在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地步吗?”
“今天的事情当着众位族老的面,我解释清楚,并不是就怕你,而是不想让族老们被你蒙蔽。我告诉你,今天是我最后叫你一声大伯母,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即便是族老们不追究,你和苏秀兰也得给我一个交代!”
杜氏伸手握住苏小小的手,昂着头高声道,“不错,这件事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莫氏你几次三番想要算计我们母女,看在我家老爷和老夫人的面子上,我都忍了,不和你计较。莫不是你以为我是好欺负的?现在又开始算计我的女儿?!你等着,咱们没完!”
苏仲春在门外正好听到这番话,心里更加愤怒。莫氏做错了事情不说认错,竟然还有脸怪到小小身上!简直是厚颜无耻至极!
还有,大哥在做什么,看着莫氏这样颠倒黑白的胡说八道,就不知道制止吗?!
苏仲春十分愤怒,“砰”的一声推开房门走进去,“不错,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这件事情广陵伯府也有参与,你是大嫂,我不和你争执,这件事情我会找广陵伯府给一个交代!”
“什么?这件事情广陵伯府也有参与?!”苏氏族人大怒,又愤怒又生气,他们也是才知道这个消息。
好啊,莫氏竟然联合娘家人算计侯府的人,她到底还知不知道她是哪儿家的当家主母了?!
还有广陵伯府人也欺人太甚,身为姻亲,竟然插手女儿女婿府内的事情,平白的往侯府泼脏水,简直不能容忍!
一瞬间,苏氏族人们都义愤填膺,全都是声讨广陵伯府的声音。
苏老夫人坐在主位上,本来好好的一场寿宴出了这样糟心的事情,她心里就膈应的厉害,在听了这话,更是火上浇油,伸手猛地拍桌子,厉声呵斥,“造孽啊,造孽啊!我是当初瞎了眼,才让坤儿娶了你这么个丧德败行的搅家精进来!你等着,我一定要让坤儿休了你!坤儿不同意,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娶了你这么个又蠢又贪婪的毒妇,老婆子死了好去向祖宗们谢罪!娶妻不贤,祸害一族!祸害一族啊!”
莫氏被众人攻讦,又听到苏老夫人这话,这才害怕,惊恐道,“你们不能休掉我,你们休掉我了,毅儿不会同意的!”旁人说话她还不怕,但是苏老夫人下了决心要让苏仲坤休掉她,她却不能置之不理。
苏仲坤孝顺,一定不会违逆老夫人的意思的。
苏老夫人气的手抖,颤巍巍指着莫氏,“你还敢说!要不是你,坤儿如何会子嗣单薄?!等休了你,我就给坤儿再娶一个妻子进门,等上几年,我还怕没有孙子抱吗?”越想,越觉得有理,苏老夫人越发坚定休掉莫氏。
莫氏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不行,你不能!我是侯府的夫人,是当家主母,你不能这么对我!”
“呸!你做的这些事情,有哪一件是当家主母该做的?!我不但要让坤儿休掉你,还有去问问广陵伯夫人,我们安乐侯府跟她有什么仇恨,她要把你这么个搅家精嫁到我们府里来,还一再祸害我们!”苏老夫人现在恨不得一棍子把莫氏打死,越看莫氏越觉得愤怒,声音都高亢起来。
“不行,你不能!你这么做,就不怕毅儿恨你们吗?毅儿可是世子,是侯府唯一的子嗣!你们把我休了,让毅儿以后怎么见人?!”事到如今,莫氏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咬定苏毅这张挡箭牌,希望能管点用。
正吵嚷着,祠堂的门再次被推开,苏毅脸色难看的站在外面,不可思议的瞅着莫氏,她竟然拿他来威胁老夫人和族人,难道就不怕引起老夫人和族人的腻烦吗?
苏仲坤和苏毅站在一起,脸色铁青的凑进来。
门一响,莫氏就停了吵闹,扭头看向门外。
见到苏仲坤和苏毅后,脸上先是闪过一抹喜色,见苏仲坤和苏毅的表情不对,脸上的喜色又僵住,害怕的后退两步,瑟缩的张张嘴,“老,老爷,啊——”
话一出口,就被苏仲坤抬脚踹到在地。
苏仲坤铁青着脸,伸手颤抖的指着莫氏,怒火中烧道,“你还有脸在这里吵嚷,我们侯府百年的脸面都被你这个蠢妇丢尽了!你还知道毅儿是侯府的世子,是你唯一的儿子?!你怎么就没想想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传出去了人们会怎么看毅儿?怎么看咱们侯府?!为了你的娘家人,连你的丈夫儿子都能坑害吗?!”
今天发生的事情影响极为恶劣,他方才在前院和梁王交涉了半天。
这件事情的算计,梁王从头至尾都知情。所以,梁王也别装什么无辜。
梁王到臣子家祝寿,却淫辱臣子夫人,传出去是梁王失德;臣子为了巴结奉承梁王,献出妻子供梁王淫乐,传出去了是这个臣子毫无羞耻之心,丧德败行。
这年头,德行是考校一个人的标准。失德的人别说在官场立足,就是出门都要被人们唾骂扔臭鸡蛋。
苏仲坤就是再想奉承梁王,也不会拿自己侯府的名声去巴结。
还是那句话,德行没了,他就是巴结上了梁王,日后也别想的得到重用。
他现在站在梁王那边图的是什么?不就是想和梁王打好关系,以后等梁王登基后,他们侯府能再续百年荣华吗?
若是未来的路子就此掐断,他冒着被 众人弹劾的风险巴结梁王做什么?!
但是,莫氏那个蠢货已经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了是她算计的梁王,他要想挽回侯府的名声,就得想办法说服梁王改口,将莫氏有心算计,改成梁王酒后乱性。然后他们再运作一番,将这件事遮掩过去,损失降到最低。
梁王正因为睡了周倩这个二手货恶心的慌,又被众人围观了一把,心里憋着一股火呢,遇到苏仲坤过来商议,对苏仲坤一点好脸色没有,还冷嘲热讽半天,把苏仲坤气的个半死。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苏仲坤揣了一肚子火回来,隔着门听到莫氏的叫嚣,想到要不是莫氏对那些姨娘们下狠手,他也不至于子嗣单薄,一瞬间对莫氏的恨意到达顶点,恨不得直接撕了她。
此时踹她一脚,觉得不解气,嘴里一边骂,一边追上前继续踹,“你这个搅家精,蠢妇!这么害侯府,对你有什么好处……”
苏仲坤在人前一贯是威严的,众人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失态,顿时都吓愣住。不过想想莫氏做的那些事情,众人对苏仲坤的心情已经完全能理解,换成他们,他们也会对莫氏往死里揍。
最后,还是苏秀兰反应过来,扑上去一把抱住苏仲坤,“父亲您别打了,你再打下去,就把母亲给打死了!”一边哭,一边歪头瞅着苏毅喊道,“大哥,你快说句话啊,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被打死吗?!母亲再不好,对你也是好的啊!”
眼前的这一切就像一场闹剧,完全颠覆了苏毅以往的认知。平时端庄高贵的母亲此时如同一个疯子一样躺在地上哀嚎,温婉的妹妹也变得面目全非,看起来丑陋无比。做了这样置他于绝境的事情,竟然还口口声声的说是为了他好?!
这样的好,他一点都不想要!
苏毅后退几步,神色冰冷复杂的摇头,“这件事情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说完,转头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