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遣鬼阵。”周兰里在端详手中的幡旗之后说道。
他们二人到达一片狼藉的事发之地,杜若立刻将可能与禁术有关的东西递到白青微面前,白青微一眼便看出了端倪,而周兰里也随即得出了结论。
孟雨庭站在他们二人面前,确认了幡旗所绘图纹确实是遣鬼阵所用之后,心中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而对于第一次见到的周兰里,竟也不觉得陌生。
视线与周兰里交接,对方淡淡笑了笑,“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孟雨庭点头,将视线投向白青微,但是白青微似乎没有要为自己介绍对方的意思。
“公子,还有一事,”杜若继续对白青微说道,“这些东西都有我们太卜署的标志,恐怕有人有意要将这次妖乱算在我们头上。”
杜若说的不无道理——
“世人都说,天有八山为柱,东北方有方土之山,叫做苍门,东方有东极之山叫做开明之门,东南方有波母之山叫做阳门,南方有南极之山叫做暑门,西南方有编驹之山叫做白门,西方有西极之山叫做阊阖之门,北方有北极之山叫做寒门。西北方有什么?他们说那里有不周之山叫做幽都之门!那都是胡乱编造的,胡乱编造的,幽都在哪?幽都就在这脚下之地,脚下无处不在——那出入口在哪?你们猜猜?出了城,西南方,有座君子山你们知不知道?哎!就在那君子山下面,以前都是天将门在那里压制那幽都的阴煞之气,后来,哎!天将门没了!那没办法啊!幽都之门不知怎么的就被打开了,这长安妖乱,都是因为这个!!你们看刚才那大傩之礼,不就是一场笑话嘛!太卜署果然还是比不上天将门,你们看看这死了多少人,七八十得有吧?太卜署嘛,如今是靠不住喽靠不住喽!”
满身酒气的道士打扮的老头盘腿坐在远处一家酒铺门前,半眯着眼,摇晃着身体伸出满是黑色污垢的犹如树皮一样皲裂的右手指点,仿佛身前当真有八座山一般。
在他的身边,几个年轻人歪歪斜斜地坐着,一边不安地瞟几眼距离他们并不算很远的妖乱现场,一边怯怯地望着眼前这个道士老头,老道士咧嘴一笑,露出发黄的牙,脸上的褶皱都往厚重的眼袋处堆积上去,他们又是一阵哆嗦,不敢吱声——若是能走,他们必定屁滚尿流地逃了,不管是方才亲眼目睹的傩礼妖乱,还是这捉摸不透的老道士,他们都不想多看一眼。可是,不知道这老道士使了些什么怪异的法术,他们几个双腿动弹不得,便只能如案上刀俎一样,听着老道士说着这些不知所谓的怪话。
“哎呀呀你你你,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在胡说八道?”老道士又打了个酒嗝,笑嘻嘻地扫视他们,“你们说,太卜署这场大傩之礼,是不是办错了?”
几个年轻人强烈地点头,随后突然感觉腿一松,便都倒成一团,哎哟几声之后,急忙爬起,像是要躲过大虫一样惊恐万分地逃走,
白青微走到老道士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
“我?哈哈哈哈哈哈,”老道士举着酒壶哈哈大笑起来,仰头又喝了一口,纵然有酒水顺着他嘴角留下来,也不管不顾,“我乃不死仙人。”
“我倒是第一次见。”周兰里微笑着说道,话语中既不是完全的相信,也并非无礼。
除了书上所写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的神人,世上还何来不死之人,即使是他们专修阴阳术的天将门弟子,被世人称为修仙之士,也只是比寻常人活得久一点而已。只是世人迷茫,总想着蓬莱、方丈、三瀛三地又或是西王母的不死之药,才多了许多妄念。
眼前这老道士,既然自诩不死仙人,必然也是想长生不死的了。
道家之人,有如此念头,也不足为奇。
不过,既说起了君子山与幽都,又搬弄了太卜署的是非,方才他困住那几个年轻人的法术也着实怪异。
此人——想必有些问题。
“太卜令大人,莫非是想请我喝酒?”老道士又大声说道,显露出一副癫狂状,“好啊!以前想见一面太卜令大人可是难于上青天,今日我竟然有幸亲眼看到了,一定要和你喝上几盅!小二!酒!酒呢!把酒拿来!”
“杜若,把他带回去。”白青微蹙眉看着他,注意到了他腰间的数十个挂坠,当中既有以青铜铸成的,也有黄铜铸成的,也有玉石、木头做成的,式样繁多,都是些阴阳门派的身份标识。
当中有一个他十分眼熟,正是解梦山占梦师一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