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梦师虽是阴阳门派,学的却只是些致梦、觭梦、咸陟的三梦之法,就算了然天地间男女老少熊罴鱼蛇所示吉凶,也不及一个能实行攻击的法术来得实际。败走解梦山之后,我便想清楚了,占梦师若是继续隐居山林,只作些山野之夫的占梦解梦之事,就算没有九星门也会继续受他人欺凌。”
话说这此处,季竹律对白青微笑了,“这便是我要留在君子山,争夺天将之位的缘由。”
白青微抬眼与他对视,“你说这些与我何干?”
“朋友之间自然要坦诚相待。”
白青微将手中的书简放下,“下个月初三便是天将遴选之日,你学了天将门的阴阳术,拿了天将之名,下山便可,无需与我费这些口舌。”
“我又非狼心狗肺的人,贵人对我有恩,对占梦师一脉有恩,我自然不会做些有辱师门的事。”
“将天将门卷入你们的门派之争便已是愧对天将门,你又何须狡辩。”
“对对对,是我不对。”季竹律做出赔礼状,将一串果子扯下来塞到他手中,“尝一下尝一下!”
白青微扫视一眼被他塞在手心的红色浆果,“这东西最是招惹妖怪。”
说完,便以食指拇指夹住其中一颗轻轻捏碎,红色的果汁从指间留下,竟还带着一丝妖气,不过那妖气极其微弱,很快便消散在空气之中。
季竹律看到那妖气,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当中竟有妖气?那我方才吃了几颗……”
“天将门所修阴阳术,怎会连这小小妖气都除不了。”白青微说道,“你走吧,我还要看书。”
“不走,此处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地方。你便专心看你的书,我看我的烟绕连峰翠,听这雨催山溪急。”
说完,他便单手撑在石桌上,翘着二郎腿,眼神飘忽不定地四处张望。
白青微知他有意纠缠,也不再管他,继续低头看自己的书。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季竹律这个人实在停不了口,就算自己不理睬,他一个人也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白青微,半妖和人到底有多大不同?身上可有些什么标志?”
“你这半妖,是哪半妖呢?若是大妖怪,那可了不得。”
“你来君子山多久了?一直都未曾下山?我说天将门的规矩也真的是怪得很,只有十二天将能够名正言顺地下山,山外又不是有些什么你们没法应付的洪水猛兽。”
“不过也是,山外人心险恶,比冲虚洞里的妖怪可怕更甚。”
“若是下山,我陪你一起吧,免得你没受妖魔鬼怪的欺负,倒是被人心骗了。”说完,季竹律又凑近了一些,说道,“一同下山吧白青微,我是认真的。”
白青微虽然尽可能地使自己专注于书简上的文字,但是听到这里便也忍不了了,站起身来,拿起放置于一边的纸伞便打算走进雨里,却被季竹律一把抓住了拿伞的手。
“且慢,……”
“竹律!你怎么在这里!”梁怀书的声音传来,季竹律和白青微都循声望去,只见他撑着伞,踩着湿润的山径急匆匆地跑过来。
怯生生地看了一眼白青微,对他行了礼之后,梁怀书才转向季竹律说道,“贵人正在找你,你快回去一趟。”
“找我?”季竹律松开了抓住白青微的手,“为了何事?”
梁怀书连连摇头,“不知道,你快些去吧。”
“好,那白青微我们下次再聊。”季竹律走到梁怀书的伞下,“走吧。”
白青微见他要走,缓缓松了一口气,坐了回去。
坐到午后未时,绵绵的细雨终于也停了。白青微将书简放下,眺望远处山岚云雾,又听到旁边树上莺声婉转,顿觉心旷神怡,便沿着山径漫步山林。
行至花犯潭时,他突然听到附近一声巨响,待定睛一看,便看到一块巨石爆裂,飞屑甚至从他身侧袭来,落到潭水中,溅起阵阵水花。
他迅疾转身,随即便看到了怒气冲冲的吕人赢。
吕人赢瞪了他一眼,什么话也不说,竟直接抽剑朝他刺来。
白青微不知发生了何事,一时之间只能与他对峙,二人在潭水边打斗,潭边的锦簇花团被剑气波及,散落犹如花雨,飘落在碧绿的潭水中。
吕人赢虽也是天将门中资质甚优的弟子,但是与白青微相比,还是技穷一等,因此没过多久便被压制。
白青微原以为将他压制后他便会停手,没想到吕人赢像是发了疯一样,竟使出双方都得不到好处的狠招,一时之间,两人都受到重击,往后退了几步。
“吕人赢,你这是在做什么?”白青微稳住气息,皱着眉看着他。
可是吕人赢一句话也没说,将嘴边的血迹擦干净之后冷哼了一声,将剑收入鞘内,便转身离开。
白青微知道吕人赢这个人性格乖张怪僻,山中弟子都不喜爱与他来往,自己也少有与他交谈来往。今日却不知为何他会袭击自己。
而天将门有规定,绝不可对同门出手,若是将此事告知师长,吕人赢必定会受到重罚,他不会不知道自己此次出手的后果。
那到底是何故?
到了次月的初三,白青微才终于明了当中的缘由。
当日,由贵人何苍梧代表十二天将宣读了新任十二天将的名单。
新任贵人夏一望;
新任天后夏一期;
新任朱雀陈念南;
新任青龙秦修;
新任白虎秦舍;
新任勾陈周兰里;
新任玄武于天歌;
新任太阴郭寒;
新任六合罗慢慢;
新任天空傅题心;
新任螣蛇季竹律;
以及新任太常白青微。
原以为自己必定能够成为十二天将之一的吕人赢并不在名单之内。那一日他大发雷霆,对自己出手,便是因为贵人何苍梧事先将他找去交谈了一番,告知他并不适合成为天将。
至此,事情的谜底便算是解开了,就算吕人赢再是不甘,新任天将名单已出,并通告世间其他阴阳门派,结果也是不可逆的了。
让白青微有些惊讶的是,季竹律竟如此顺利地便成了天将螣蛇,仔细想想,他进山的时间甚短,进山后的修习与占梦师的修习也大为不同,这般资质确实教人很是吃惊。
而在宣告新任天将名单之后,山中的气氛开始有些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