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晚上,好不容易熬到诊铺关门,吃过晚饭,石崖便急不可耐的跟着杨度兴进入练武室。
杨度兴依照白天所说,先将虎形炼体拳的最后十二路练骨之法逐一演练,三遍之后,石崖就牢牢记住,跟着打了一遍,虽然略显生涩,但是每一个套路动作都做得分毫不差。这让杨度兴再次暗自感叹石崖的惊人资质。
武者在完成熬皮练肉之后,下一步便是易筋锻骨。
这一阶段又分成两个小层次,分别是‘易筋似弦’和‘锻骨如钢’。顾名思义,易筋似弦便是把浑身四百八十五道大筋练到好似弓弦一般强劲有力,根根坚韧,伸缩如意,使得身体灵活敏捷,奔跑起来快逾骏马。而锻骨如钢就是体内二百零六块骨头每一块都练得坚硬无比,如同钢铁,举手投足之间便有莫大巨力,生撕虎豹,开山裂石皆不在话下。
筋骨练到三四分火候,便可以称为武徒。
通常武徒在易筋锻骨之时都是分开锻炼,毕竟专精于一进步更快,但是资质卓越之人也能同时进行,而且效率不会减慢多少,筋骨一体,二者相辅相承,同时锻炼加强使得肉身气力更加平衡,不致于筋膜过强使得骨骼难以承受,或者骨骼太坚韧而筋膜过弱无法承接。
以石崖的资质,他自然是要筋骨同练,杨度兴对此并无异意。因此从今往后,石崖每次练武,都必须把四十八路虎形炼体拳从头到尾练习,他在几年之前学得十二路拳法,现在终于全部学全,也算是圆满了。
学完最后十二路拳法,杨度兴并没有让石崖立即着手练功,而是坐了下来,手里摩挲着那把云头柳叶刀。
石崖眼睛一亮,知道杨叔终于准备教导自己刀法了。
沉默数息,杨度兴开口说道:“天下刀法剑术拳法和功法一样,也有外家和内家之分,这其中的区别,就在于是否有与之相配的真气运行口诀。只有招式而无心法口诀是外家武学,既有招式也有心法口诀的就是内家武学。”
石崖练武几年来对这个基本常识也有所了解,但还是认真的听着。
“武学功法分为绝学、上乘、中乘、下乘和不入流五等,刀法剑术拳法之类也是一样。不过凡是有相应心法口诀的内家武学最次的也是上乘武学,而外家武学,没有内功真气相辅,不能发挥出更大的威力,最高也不过是中乘武学。”
看到石崖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杨度兴停了下来,问道:“你想说什么?”
“杨叔,如果有武师不会上乘武学,但是练出真气,只以最简单的真气法门相辅一路精妙的中乘武学,那算不算上乘武学呢?与真正的上乘武学相比,哪一个更厉害?”
“呵呵……你小子心思就是多,一下子就想到关键之处。”杨度兴笑出声来,说道:“武师练有真气,再粗浅的功夫到他们手里,也会变得威力巨大。况且许多中乘武学只是苦于没有相应的口诀心法,但是招式精妙绝伦,实际上威力极为不俗,若有有真气相辅,哪怕并非专门相应的口诀,威力也不输于一些上乘武学。所以这武学划分并非固定的,主要还是得看在谁手里使出来!”
石崖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锵’的一声响,杨度兴突然抽出手里的柳叶刀,雪亮的刀身在烛光下闪着寒光,他指尖轻抚刀刃,缓缓说道:“我最擅长的是刀法,练刀十几年,拜访过多位前辈高手,也和许多人交手过招,不敢说已经把刀法练至大成,至少足以和其他武豪拼杀而毫不逊色。”
石崖怔怔的看着云头柳叶刀,他能感觉出来,当杨叔手握刀柄之时,登时气息一变,整个人好似一把尖刀,凌厉无比,即便他还是坐着,却自有一股摄人威势。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哪怕是武圣,他们在练武之初,也是从最基础的外家武学练起,那些上乘武学威力再强,也是由一招一式构成。既然你要跟我学习刀法,那就要从最基础的刀术练起。”
杨度兴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所会的基础刀法不少,大多是我这十几年从别处学来,也有一部分是当初我家祖上世代行医,救了一些武者的性命,他们以武学相赠,虽然不是什么上乘绝学,都是一些世面上最常见的下乘武学,流传甚多,教给你用来打基础再适合不过。”
终于到正题了,石崖连忙凝神听着。
“我考虑良久,决定教你恶行刀法、游步单刀和梅花雪片刀这三套刀法。其中恶行刀法气势浑厚,招式凶猛险恶,最适与人搏命;游步单刀讲究灵巧闪躲,步法与刀术结合,十分不俗;而梅花雪片刀的招式最为精巧,练至大成后一刀使出,好似有无数雪花闪烁,快速绝伦。”
“除此之外,我还会教你一套百胜长拳。这百胜长拳几乎每个武者都会一手,却是天下拳法之祖,乃是天禅寺历代高僧苦研多年之果,共计一百三十六式,几乎囊括了所有的基础拳术,你学几招拳法,以免万一兵器脱手,也不至于战力大减。”
“这三套刀法和百胜长拳都是下乘武学,它们各有特色,今后数年,你若是能够完全掌握,取长补短,将刀法拳法练至有成,天下大可去得。”
杨度兴介绍完后含笑问道:“你觉得如何?”
石崖听得双眼发亮,心里激动不已,几乎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全听杨叔安排!”
“好,那就先从恶行刀法开始。”杨度兴不再多言,站起身来走到中间,喝道:“你看仔细了。”
石崖立刻瞪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杨度兴的动作。
只见杨度兴神一色,猛的挥刀劈出,使出一套石崖从未见过的刀法,他的每一招都猛烈如火,仿佛眼前有一个生死仇敌,刀尖片刻不离敌人咽喉、心口和下体三处,其余招式不是斩手就是砍脚,凶残无状,几乎没有防卫招式讲究一味的进攻,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石崖目不转睛的看着,只觉得遍体生寒,心道果然不愧叫作‘恶行刀法’,恶行恶状,一旦使出来便要人性命,若是性子胆小一点的对手,刚上手就会被吓得萌生退意,不自觉的落于下风。
这套恶行刀法的招式并不繁复,绝大多数是直来直去的劈、砍、斩、削,刀法使出来很不好看,类似于军中武夫的杀人之术,一点也不华丽,整体着重于实用。
石崖对此并不在意,在他看来,刀法存在的终极目的就是杀人,其余一切是空,只要是能杀人的刀法就是好刀法。与人拼杀搏命之时,哪里还有心思去表演什么花哨的刀法?若是让他选择,他更喜欢这种扑拙无实的刀法,感觉更适合自己,上手也会容易一些。
脑中想着,石崖却没有错过杨度兴的任何一招一式,看完就牢牢的记住。
片刻后,杨度兴收刀停止,问道:“如何,记住了没有?”
“大部分记住了。”石崖说道。其实他自信已经记住全部,但是话没有说满,杨度兴没有多言,立即再演练一遍,石崖在心中一一验证,确信自己都没有记错无误。
接下来杨度兴便开始把恶行刀法的一招一式分解开来,让石崖用他的厚背刀跟着练习。实际上,恶行刀法用厚背刀使出来效果更好,相较之下,柳叶刀略轻一些,与恶行刀法中的厚重招式有些不合。
刀法的招式套路并不是固定不变的,每一招都有多种变化,在与人拼斗中灵活应用,使到半路也可以变招,看的是个人的临场发挥与领悟能力。因此在学习刀法的过程中,每一招刀法的每一式变化,都要经过大量的练习,直到烂熟于心,下意识的做出反应,手到心到,比脑中所想还要快上一步。
师徒二人一个教,一个学,即使以石崖的资质天赋,直到深夜也才勉强把恶行刀法的第一招练熟,至于这一招的变化,他只是了解大概,还不到掌握的时候。
饶是如此,杨度兴仍然对石崖的学习进度非常惊叹,当初他学恶行刀法的时候,可谓千难万难,怎么也练不好,远不如石崖。
眼看时辰已晚,杨度兴停手说道:“好了,今天先到这里,休息去吧。”
石崖正练到兴头上,一点也不觉得疲累,反而有些兴奋,恨不得一个晚上就把全套刀法学会,不由得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
杨度兴笑了笑,道:“练刀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以后的时候还很多,关键是要持之以恒,太急于求成反而有弊无利,要保持平常心态。”
石崖顿时醒悟过来,明白自己太心急了,平复情绪,点头道:“是,杨叔,我明白了。”
杨度兴颔首不语,心里十分满意,有一个领悟能力如此之强的徒弟,不管说什么都一点就通,他教起来也很愉快,想必不用几年,石崖就能赶上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