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苏言在医舍之中,小小的医舍更是有些挤,不过以苏言的脾气,没过几天就和医舍的阿昊阿竹相识,三人都是大夫,说起话来更是投缘,白日苏言便在此处和这一对兄妹一同给人看病。
至于赵凌,不是苏言不照顾,而是希望把这样的机会留给江瑶。
赵凌房间。
赵凌刚起床,便听得有声音传来:“大哥,饭已经做好,只等大哥来吃。”
正是江瑶的声音,赵凌点点头,摸索着坐在桌旁说:“梅儿姑娘,这些时日若不是姑娘照顾,在下绝无可能生还,也不能再见师妹。”
赵凌依旧叫江瑶“梅儿”,那看来赵凌还不愿说破,既然如此,江瑶也便说道:“大哥何必客气,医者本分,该是如此,我只怕照顾不好大哥,让大哥在此处受了苦。”
赵凌摇摇头说:“这几日在下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便就告辞吧。”
江瑶听得此言,顿时一怔,她说:“告辞?大哥想去何处?”
赵凌轻声一笑:“天下这么大,何处不能去?我是赵国人,定要回到赵国去的。”
江瑶听得此言,顿时一惊,她说:“不行,赵国如今已经换了主人,你去那里,赵子峰知道你还活着,定会杀了你的,你绝不能去那里。”
赵凌听着江瑶激动的声音,有些平静的说:“那你想我去那里?瑶儿。”
江瑶的心,顿时一惊,赵凌虽然早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可两人都不愿说破,如今赵凌如此问起,江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结结巴巴的说:“赵……赵大哥,我……”
赵凌低声说:“若是你也不知我该去何处,那我就更加不知了。”
赵凌的话语有些凄然,赵凌虽然早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可自己总该解释一下,想到此处江瑶便说:“我并非有意欺瞒大哥,只是不知大哥愿不愿意见我,当初我对大哥所言的话,多半都是气话,只是不知如今大哥可能原谅我么?”
赵凌摇摇头说:“我又不曾怨恨你,何来原谅之说,倒是我,明知道瑶儿不喜欢我,却非要娶瑶儿,如今这样,实在是自作自受。”
江瑶听着赵凌这样说,她急忙摇头:“赵大哥莫要这么说,当时你我都不过是一时之气,有些话,我本不想说,可如今我不得不说,许久以前,我便已经喜欢上你,只是那时,我不想承认,你以为我说我想嫁给你,只是一时说说么?我也思来想去,想了许久。当日我不愿嫁给你,并非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我大哥,他不想让我嫁给你,而我不想反悔,又不想违逆我大哥,只想一拖再拖,我时而拒绝你,只是因为我大哥只故,后来我出言顶撞于你,那时你我都在气头,如今想想,我忒也幼稚。”
江瑶说完这些话,顿时觉得痛快了许多,连日以来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如今都倾诉出来,她有些小心的看着赵凌,赵凌如今细微的表情,也能看出他的情绪。
赵凌听得此言,面色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笑笑说:“我问我该去哪里,瑶儿却和我说了这么多,真是答非所问。”
江瑶一怔,本以为自己说了这么许多,赵凌总该有个表示,没想到赵凌仿若没听见一样,江瑶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之中,已经远隔千山万水,她当下低声说:“我也不知,大哥想去何处,我便也去何处。”
赵凌笑着摇摇头:“瑶儿何必为我所圈,我想回我的紫辰山,在那里重开医馆,江佑辰是对的,你本不该和我有什么瓜葛,我从前便是个废人,什么都不会,做王做的也是个昏君,如今不过就是废上加废,我如今已经好得差不多,只等明日离开,到时瑶儿自回江国就是。”
江瑶看着赵凌,忽然有些心凉,原来自己说的这些话,赵凌都并未上心,她只觉有些心凉,有些生气,她坐在桌旁说:“离开?那我倒是想知道你如何离开,你现下已经目不能视,别说御剑飞行,只怕这间医舍你都走不出去。”
赵凌眉头一皱:“有言儿在,她会帮我离开的。”
江瑶轻声一笑:“她如何帮你?你定是不知道这十里梅林的危险,里面雾气深重,一丈远的地方,便看不分明,苏姐姐不会武功,靠着你们两人四脚,只怕你们走上一年,也不一定能走出去。当然,那是你们活着的时候。”
赵凌一怔,江瑶说的这番话,他倒是相信,他不想拖累江瑶,也不想拖累苏言,可如今自己这个样子,实在不成,多日以来,赵凌第一次感到自己这眼盲如此不便,虽然他总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可如今,实在是有些心灰意冷。
赵凌颓然的坐在床上,江瑶看着赵凌的样子,也有些不忍,她想要去扶赵凌,可终究忍住了,她冷着声音说:“若是想好了,便将桌上的粥喝了,我还有些事情,先离开了。”
说着,她就走出房间,将那门“嘭”一声关上,故意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赵凌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还只是如此坐在床上。
江瑶终究有些不忍,她走出了院落,便站在赵凌房间的窗前,看着赵凌,房间之中,赵凌的身影略微的颤抖了几下,却没有动,只是如此,枯坐下去。
江瑶看到此处,闭上眼睛,两行眼泪又流了下来。
午后。
江瑶对苏言说了早上赵凌的言语,苏言心中有些担忧,却不知应该如何劝阻,师兄和江瑶的事情,总该两个人去解决,自己很像帮忙,可感情之事,自己就算是要帮忙,也不知如何插手。
江瑶有些担忧的说:“苏姐姐,我上午说话说得重了些,我也只是想让他和我一起走,可我惹得赵大哥难过,他若是负气,一人出走,那时,只怕难以收场。”
苏言摇摇头说:“放心,若在从前,师兄或许会赌气,可如今,他却不会,他若是独自冒险,我们必会担心,如今让我们担心的事情,她不忍做。”
江瑶叹了口气:“赵大哥真的和从前不一样了。”
苏言点点头:“是啊,如今对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这‘不一样’,让他付出的代价太大。”
江瑶问道:“那该如今怎样?姐姐可能劝说赵大哥?”
苏言叹了口气说:“他如今情绪也并不好,等他稳定情绪,那时还要瑶儿和我师兄去说,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尽,以后的事情,还需你自己去说。”
江瑶摇摇头,有些颓然的说:“可我只会惹赵大哥生气。”
“你是愿意他生气,还是愿意他冷漠,对你毫无反应,冷漠对你?”苏言问道。
江瑶眉头一皱说:“自然是向如今一样,至少,他还对我生气,若是真的对我毫无反应,那时,才是真的心凉。”
苏言点点头:“他难过是因为他在乎你,你何必介怀。”
江瑶“嗯”了一声:“不管如何,等大哥心情平复了,我再去找他。”
苏言听得此言,也便“嗯”了一声,再不说话。
夜晚。
苏言正在院落之中,便看到一个身影走进了医舍,那人身着一身淡蓝色衣衫,发髻高挑,身长玉立,手中拿着一把长剑,转眼间已经站在苏言面前,苏言看着这人,顿时惊了一惊,有些诧异的说:“楚明轩?”
眼前这人,正是楚明轩。
楚明轩面色毫无表情,只是问道:“为何不告诉我一声,就来到此处?”
苏言抬起头,看着楚明轩说;“什么不告诉你,我可是留了书信给你。”
苏言当日的确是留了书信,楚明轩也是看到书信前来找苏言,他点点头说:“你即在这里,那看来赵凌也在此处。”
苏言叹了口气,面有愁容的说:“是啊,我师兄现下已经歇息,他被赵子峰陷害,受了重伤,还好此处村民收容了他,让他在这里养伤,师兄伤重,如今虽然好了许多,可他的眼睛,却再也看不见了。”
楚明轩闻听此言,皱了皱眉,他说:“没想到赵凌竟会遭此大难。”
苏言点点头:“是啊,我也没想到。”
楚明轩坐在苏言身边说:“那你可有办法救他?”
苏言摇摇头:“师兄不让我看他的眼睛,因而不知道情况,这几日我和医舍中的大夫探讨,他们向我说了师兄的情况,只怕我也救不了他。”
“既然无法改变,便不要总是哭丧着脸,若是他能和江瑶重归于好,不也是造化一件么?”
“是啊,是啊。”苏言懒散的靠在楚明轩身边说:“如今的事情,我们谁也无力改变,以后的事情,还要他们二人解决,只是他们如今也是如此,实在让人担心。”
楚明轩摇摇头,轻轻揽过苏言说:“他们的事情,担心也是没有用的,但愿你我别像他们一样,错过一次又一次。”
苏言“嗯”了一声,温顺的靠在楚明轩的肩头,什么时候,楚明轩已经是她唯一的依靠,若是失去楚明轩,她不知道事情会如何。
她的手轻轻一动,碰触到了胸前一物,她的心“咯噔”一跳,那是荆寻给自己的信。
苏言忽然想起了那个月夜,白雪红梅里,一个儒雅的公子,抚琴奏乐,苏言低下头去,一时有些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