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初春。
荆寻的精神好了一些,这日是荆寻的生辰,荆国之中,换了喜气,这个风雨飘摇的小城,难得有一丝和乐之气,邻国之中,也有君主送上贺礼,以表诚心。
苏言坐在房间之中,静儿帮苏言梳理头发,苏言看着静儿说:“我这一遭,去了许多四方,如今唯有你,最是称心。”
静儿拿着梳子说:“娘娘信任,那最好不过。”
苏言轻轻一笑:“但凡对我好的人,我都会百倍奉还,虽然你只是个丫鬟,可我绝不会亏待于你。”
静儿摇摇头说:“只要主子安好,那奴才们也便好了,其他的,不敢奢求。”
说着,她就拿着梳子,给苏言梳头,一边梳一边说:“主公很想念娘娘呢,娘娘走了以后,主公每日都在这云曦阁驻足,就算病的再是厉害,也要来到此处,娘娘若是不会来,主公便是也要害了相思病。”
苏言一怔,低头说:“说到底都是我对不起他,可我如今又能给他什么,我只能留在他身边,尽力的去治他,让他多活一刻,只是我以为我的医术很高明,没想到也是个庸医。”
静儿帮苏言梳好头,便替他穿好凤翅鎏金披霞,苏言摸着衣服说:“这次梳妆,务必要尽心,我不知主公还能过几个生辰,也不知这个风雨飘摇的荆国,能存留多久。”
静儿点点头,看着前面说:“娘娘还是小心自己,当年王后对娘娘那般,如今娘娘回来,只怕王后还会害娘娘。”
苏言想起那个邻国的公主穆紫寒,她笑笑说:“她如今该做的,不是对我如何,而是该让两国联合,积蓄力量,不然的话,这两个国家唇亡齿寒,一个被灭,另一个也岌岌可危。”
静儿眉头一皱问道:“娘娘可是太杞人忧天?如今好好的,为何会被灭?”
苏言叹了口气说:“诸侯国中,弱肉强食,我亲眼可见强国吞并弱国,天下不统一,战争便无休无止,强国不会任由这些国家下去,总有一天,会将这些国家吞并,荆国,终有一日会如此。”
静儿轻轻一笑说:“战争的事情,奴婢不懂,奴婢只想好好的伺候娘娘,这样便知足了。”
苏言从桌上拿起水粉,看了看说:“今日这生辰宴会,也不知会不会热闹。”
静儿“嗯”了一声,有些兴奋的说:“自会热闹,听说这次,江国君主也会来到此处。”
江国君主……江佑辰……
苏言心中一惊,那水粉险些倾倒。
静儿有些疑惑的说:“娘娘?”苏言摇摇头,朝着外面看去。
午时,大宴。
苏言去的晚了些,众人早已经落座,苏言坐在阶下,看着荆寻白衣款款的坐在了主座上,他的身旁,便是穆紫寒,自己的对面,是个一袭锦衣,头戴冠玉的少年,这正是江佑辰。
江佑辰看到苏言,先自怔了一下,这才微微笑着,向着旁边的人敬酒。
穆紫寒看到苏言,白了她一眼,然后才一展衣袖,喝起了酒。
江佑辰看在眼中,一言不发,只是将杯中的酒饮尽。
酒过三巡,江佑辰略显醉态,荆寻本不该喝酒,可又怕扫了众人的兴致,也便喝酒。
江佑辰看着穆紫寒,便喊到:“弟妹,寡人敬你一杯。”
穆紫寒听得声音,知道江佑辰是在叫自己,她便拿着酒杯,走到江佑辰面前,不失礼数的说:“大哥说的哪里话,该是妾敬您。”
江佑辰笑着点点头说:“谁敬谁都一样,来,满饮此杯。”
穆紫寒略一点头,喝下了杯中的酒,江佑辰正要喝,晃了晃杯子说:“糟糕,杯中无酒。”
荆寻急忙对着穆紫寒:“紫寒,还不为大哥斟酒。”
穆紫寒眉头一皱,此处侍女正多,自己身份高贵,却让她帮忙斟酒,实在不合身份,不过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穆紫寒便接过江佑辰的杯盏,帮他斟酒。
苏言略微抬头看着江佑辰,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穆紫寒斟满了酒,便递给了江佑辰,江佑辰接过酒杯,正朝前走了几步,只是未曾站稳,他踉跄了几步,那酒杯掉在了地上,跟着酒也洒了。
江佑辰拿起酒杯,看了看,只见里面已经没有酒,他拍了拍脑袋,“哎呦”了一声:“酒都洒了,真是抱歉。”
穆紫寒不知道江佑辰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她想要发作,只是她也不想让这一场宴会不悦,她便说:“既是这样,我就再给大哥斟酒。”说完,她拿过酒杯,继续给江佑辰斟酒。
江佑辰看到此处,急忙过去说:“弟妹,这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说着,便去夺那舀酒的舀子,舀中已经满是酒,争夺之下,江佑辰脱了手,那舀中的酒全都洒在了穆紫寒的脸上和身上。
苏言看到这个平日里嚣张的穆紫寒如今成了这个样子,不免觉得好笑,只是现在笑,的确不合时宜,她便咳嗽了几声,带过了笑意。
穆紫寒身上顿时满是酒气,她眉头一皱,有些生气的看着江佑辰,江佑辰急忙说:“糟了,糟了,弟妹,都是为兄之错,为兄给你赔罪。”
穆紫寒正想发作,只是听着江佑辰这样说,她倒不好发作,她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酒说:“大哥说的哪里话,大哥岂会有错。”
说着,她就走了几步,站在荆寻面前说:“主公,妾的衣服湿了,如此样子,实在不成体统,妾先去换衣服。”
荆寻一摆手说:“去吧。”
穆紫寒又看了一眼江佑辰,这才拂袖而去。
苏言看着穆紫寒狼狈的样子,再也忍不住,便掩面笑了起来。
江佑辰咳嗽了几声,自己斟满了一杯酒,走到苏言面前说:“弟妹,你可能和寡人喝一杯?”
苏言看着江佑辰,几日以来,江佑辰更显硬朗,这般样子,完全不同于荆寻那个病怏怏的样子,她当下站起身,有些笑意的举起酒杯说:“多谢大哥。”
说着,她便将一杯酒饮尽,江佑辰轻声说道:“弟妹高兴什么?”
苏言眉眼一弯:“没什么,只是刚刚看了一出好戏,现在还恍在戏中,不曾出来。”
江佑辰也喝下了酒说:“是么,若是能让你日日看到如此景象,倒也很好,只是以后的日子,必定还要小心。”
说着,他就一展衣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之中。
苏言看着江佑辰,便又倒了一杯酒,她坐下来,朝着江佑辰遥相一敬,然后将杯中的酒喝得干干净净。
远处,荆寻静静的看着苏言,他张张嘴,想要说话,可终究没有说出口。
这个白衣男子,有些落寞,他咳嗽了几声,却仍旧有些笑意的应对四周宾客。
夜晚。
云曦阁中有一处凉台,如今这几日天气回暖,凉台上凉风徐徐,倒也是个好的所在。
苏言站在凉台上,听着风吹动树林,发出了“沙沙”的声音,苏言觉得有些悦耳,伸出手,正接住了一片下落的叶子。
“半夜三更的,不好好睡觉,偏要在此处吹什么冷风?”
有声音响起,苏言抬头看去,只见正是江佑辰朝着此处走来。
苏言笑笑说:“为何不睡?我可是知道你来,所以专程在此处等你。”
江佑辰也笑了笑:“看来你我倒有些默契,我今日来,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想过来看看老友。”
苏言点点头:“你没有事情,我却有些事情想对你说,一是和瑶儿有关的,想必你也知道,瑶儿已经找到我师兄,我师兄现在需要照顾,瑶儿似乎也想照顾他,只是两个人如今有些误会难以消除,不过我想,瑶儿应当能处置好此事。二是荆寻的病情,我要如实告诉你,我回宫的时候,替他诊治,就算我再是每日悉心医治,他也不过半年寿命,如今又已经过了两个多月,只怕他还有三个月的寿命,此事,我也无可挽回。”
江佑辰眉头一皱:“我知道了,荆寻是我表弟,多次助我,如今我不求别的,只求能在乱世中保住荆国,让他莫要留下什么遗憾。”
苏言叹了口气:“他是王,胸有千斤抱负,定是不甘的,可我,无能为力。”
江佑辰低头说:“此事怪不得旁人,他自出生,便有疾病,如今又操劳过度,你已经做了你应尽的事情,人各有命,他的命,便是这样。”
苏言“嗯”了一声:“还有第三事,我该感谢你,今日你算是小惩大诫,惩治了穆紫寒,也让她不敢如此嚣张,你为我而去得罪如此之人,不值,不过,却却仍旧感激与你。”
江佑辰轻声一笑:“我不巧将酒洒在她身上,你感激我做什么。”
苏言点点头说:“你如此说最好,不然我总觉得亏欠你什么。”
江佑辰皱了皱眉,欲言又止,苏言看道江佑辰的样子,便问道:“你想说什么?”
江佑辰低声说:“我想让你办件事情,这事本在情理之中,只是怕你不肯。”
苏言摇摇头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既然是在情理之中,那我有何不肯的,你且说来。”
江佑辰思忖了一下,才吞吞吐吐的说:“我想让你……让你为表弟……生个孩子……”
苏言听得此言,顿时一惊,抬头看着江佑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