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清周扬说的话,谢君柔脸色几变,最终,她颓然地松开手。
周扬没说错,这件事的真|相,确实和谢君柔以及夜婴宁想的有几分出入--
谢君柔当初确实是想让谢尧出车祸,只要他一死,那么谢氏就没有了继承人。谢君堂也即将步入花甲之年,即使他再恋位不退,董事会那些人也不会同意,迟早要找下一代中的骨干来接手。
所以她想的是,在谢尧的跑车的刹车上动了手脚。但是人算不比天算,谢尧自己改了车,最终导致车祸的原因不是刹车失灵,而是车子在高速行驶中忽然熄火,撞到了护栏。
“所以,虽然你想他死,也去动了手脚,但是他出事的真正原因,不是你做的。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周扬慢慢地站起身,其实,这些话,他原本是不想说的。
但是现在,眼看着谢君柔在犯罪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越走越远,他真的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双手沾满鲜血。
如今,谢尧的情况日渐好转,为了避免他有可能说出车祸细节,很难说谢君柔不会狗急跳墙,再起杀机。
“所以,即便是他真的醒了,这件事也不一定能查到你的头上。只要你保持冷静,不要自乱阵脚,也不要再想着让谢尧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或许我们……”
周扬皱皱眉头,耐心地帮着谢君柔分析着目前的状况,当务之急,是消除她内心的杀意。
知母莫若子,尽管她没有表露出来,但一次不行,再来一次,对于谢君柔来说,也是很有可能的。
“小扬,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你以为我真的就喜欢过这种生活吗?商场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它不适合女人,尤其是我这个年纪的老女人。我可以在你背后指点你,帮助你,只要你愿意挑起这个重任,我保证,整个谢氏,在未来十年以内,全都是你的!”
虽然谢君柔很清楚,眼下并不是谈论这个话题的最好时机,但她还是想要试一试,说服周扬。
尽管,这几个月以来,她在谢氏以大小姐的身份混得风生水起,也总算堵住了董事会那些人的悠悠之口,但到底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私下里,许多高层还是颇有微词。
但周扬不同,尽管他是谢见明的外孙,但嫡孙谢尧如今就是一个废人,在家族的第三代里,周扬是众人公认的好孩子,自小就懂事,乖顺,聪明,有思想。若他出面继承谢氏,尽管也会面临一些反对的声音,但问题不大。
“不可能。妈,我不会放弃的。”
周扬觉得谢君柔完全是在异想天开,而且他从未想过脱离军人这一身份。
“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的婚姻想一想。”
谢君柔似乎听出来他的语气里有那么一丝松动,继续乘胜追击,索性换了一个切入点。
“我的婚姻?”
他一愣,坐回原位,端起杯喝了一口微冷的咖啡,其中的苦涩味道顿时让周扬的眉头皱得紧紧,只觉得整条舌头都跟着麻痹掉了,整个人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似的。
“是,就是你的婚姻。商人逐利,如果你的妻子一家,在你身上看不到好处,你觉得,夜婴宁她真的会一心对你好?也不要怪她市侩,她从小就是生活在那样的家庭,谈钱是再正常不过的。上次夜家御润珍珠那件事,如果不是我出面,你当他们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一个大好机会从眼前溜走?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不要怪妈妈说话难听,倘若你没有钱,将来可能就要吃亏,你的女人说不定也要另投他人的怀抱。”
一边打量着周扬的神色,谢君柔一边小心地措辞,故意将话题再一次牵引到了夜婴宁的身上。
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虽然感情细腻又内敛,但是对于夜婴宁,他是一百个真心。只要搬出她来,说不定事情就能有一线转机。
哪怕机会很小,她也不会放弃。谢氏是一块太大的肥肉,已经到了嘴边,就算她没法吞下去,也要把它送到自己儿子的嘴里,绝对不会拱手相让给其他人!
“婴宁……婴宁她不是这种人。”
周扬眼神微闪,发自内心地不愿意相信谢君柔的话。但是,身为男人,他也绝对不能接受妻子对自己存有二心。
谢君柔高深莫测地看了一眼周扬,冷哼了一声,继续蛊惑道:“现在不会,难保以后不会。若我在谢氏没了地位,你又死守着部队,她将来自己有什么难处,或者娘家有了什么难处,你俩没有孩子,总归是差了那么一点儿。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你不能压着她,早早晚晚要被她爬到头上去!”
这一次,周扬没有急着反驳,而是沉默着,似乎正在思考着母亲的话。
他和夜婴宁结婚至今已经有十个月,过完春节以后,很快就会是一周年。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夫妻第一年结婚,叫做纸婚,就是说两个人的最初结合薄如纸,一扯就破,一撕就裂。
而他和夜婴宁更是通过相亲认识,本来就没有太深厚的感情基础,她又一直和曾经的男朋友栾驰纠葛不断,这一点令周扬的心头异常憋闷。
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而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时好时坏,连“床尾合”的可能都非常渺小。
自己的隐疾,他还是感到难以启齿,无法跟母亲坦白。
“没有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孩子,我说这些,你不爱听是正常的,但是妈妈真的没有害你的想法。只是劝你凡事都要多留一个心眼儿,哪怕是跟自己的老婆。”
谢君柔优雅地端起杯,在垂下双眼的时候,她的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谢尧醒不醒得过来,都不要紧,她不信他咸鱼还能翻得了身。倒是利用这个机会,能够说服周扬脱下军装,入驻谢氏,成为堂堂正正的谢氏少董,这才是谢君柔最想要的。
否则,她也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地在电话里让他赶紧赶回南平,嘴上说的是害怕东窗事发,其实是想找一个契机,狠狠刺激一下周扬。
“妈,你别说这些了。只要我还在部队,我就不可能去外公的公司学做生意……”
周扬似乎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挥挥手,不让谢君柔再说下去。
她尚不甘心,急急道:“想离开部队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我让人……”
“别说了!”
周扬低斥一声,终于又觉得这样的语气不妥,扬手招来服务生埋单。
谢君柔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深锁的眉间,自己的儿子,再了解不过。她知道,即使周扬的嘴上不说什么,但今天她的话,已经在他的心头深深地扎下了一根刺,不可能毫无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