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彷佛是带有一种强大的魔力一样,让夜婴宁的双|腿顿时像是帮了沉重的铅块似的,再也迈不动脚步。
他的目的……是她?!
夜婴宁缓缓转身,一脸懵懂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宠天戈。
他的一只手还插在西裤的口袋中,微微侧身而立,姿态十分的挺拔,不见任何疲惫之色。
然而只有宠天戈自己才知道,他累了,他老了,他折腾不起了,他也想要在一处温馨的避风港,好好地享受一下平静的生活。
寻常人莫不想要追求刺激,而他宁可泯于众人,繁华落尽,终要归于平凡。
夜婴宁低头,想了片刻,重新仰起脸来,看向宠天戈。
“你要我什么?我能给你的已经都给你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声音里已经多了哽咽,在他面前,她简直低如尘埃。性格即是如此,做不来更进一步的卑躬屈膝,如果他要的是她的尊严,那她宁可把自己的命给他,却也做不到像是一个奴隶一样,事事样样讨好他。
宠天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这丝毫不影响从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傲意。
“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我也知道,你觉得你们夜家在御润被举报违规上市的那件事上欠了谢家很大的人情。可我不希望你为了这些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等到这些该解决的问题都解决了,你和周扬随时能离婚,不用再担心御润。”
他承认,自己不是君子,不可能做全无好处的事情。
就像是夜婴宁刚才问他的那样,他不是慈善家,不可能去做一件只有投资而没有回报的事情。但是,如果这件事是和她有关,那么他愿意去绞尽脑汁,尽可能地让两者平衡,起码,他会努力去做到将两者兼顾。
她错愕,感到微微的吃惊--她以为宠天戈是想用御润给天宠穿上一层外衣,却不料,真|相是,他要用天宠给御润做一顶保护伞,帮助其彻底脱离谢家。
“那你呢?你这么做的原因,难道仅仅是想促成我和周扬的离婚?”
夜婴宁垂下眼,轻声发问。
说实话,御润受到谢家的恩惠只是她无法狠下心来彻底离开周扬的一个原因,并不是全部的理由。她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心里却比谁都清楚,她和周扬之间的关系,早已在无数的恩怨纠葛中一再地加强,就像是两股线,被迫也好,主动也好,越缠越紧,难以分开。
“我没想过那么多,一时脑热,后来想想这么做,一举两得,也不错,所以就有了今天去拜访你父亲这件事。至于深层的原因,我暂时不想去挖掘,你若愿意替我分析,随你高兴。”
说话间,宠天戈的声音已经平静了很多。
刚才,他确实有一些酒意上头,被夜婴宁的话也气得不轻,一股劲冲上来,情绪很难控制。
“行了,时间不早,我先叫司机把车开过来。听话,过来。”
而现在,小风一吹,令宠天戈已经趋于清醒,他实在做不来两个人继续站在大马路上你喊我嚷的事情,于是首先向她示好。
说罢,他掏出手机拨号,让司机把车子直接从停车场开到这里来,送他们回酒店。
没想到,等宠天戈挂断电话,一抬头,他发现夜婴宁还是站在刚才的位置上,不远不近的距离,就是不肯走过来。
“你到底又在闹什么脾气?”
他万分头痛,实在搞不明白这个女人的心思,别扭得可怕,又别扭得可爱。
“没有,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夜婴宁转身就走,随意挑了个方向,没有目的性地向前慢悠悠地走着。
于是,一个女人走在人行道上,身后五、六米的地方,一个男人跟着她,保持着这段距离,而在紧挨着人行道的机动车道上,一辆车龟速地向前蹭着。两人一车,形成了一幅十分诡异的画面。
终于,宠天戈的耐性耗尽,他快步追上去,不由分说,一把扯过夜婴宁的手臂,生拉硬拽,将她塞进了车中。
“嘭!”
车门紧闭,前排的司机反应迅速,一脚油门踩到了底,车子如离弦的箭一般窜出去,立即融入了茫茫的车流人海。
夜婴宁怒视着宠天戈,压低声音质问道:“难道我连在街上走走的自由都没了么?”
他避其锋芒,故意语气轻松地同她四两拨千斤:“怎么会,我只是心疼你踩着这么高的高跟鞋走路,下次换上双舒适的跑步鞋,让我陪你跑遍全中海都可以。”
宠天戈一边说,一边握住她的脚踝,作势要脱掉她穿在脚上的高跟鞋。
夜婴宁大窘,拼命向后退着自己的两条腿,一时间竟忘了还在和他生气这件事。
他低头,目光刚好落在她赤|裸脚面上的那道疤痕,正是上一次自己为了逃婚,故意用酒杯划伤她的脚那次留下来的,虽然伤口早已愈合,却不可避免地呈现出一道略显狰狞的疤。
心中顿时充满了歉意,宠天戈俯身,低下头,轻轻用嘴唇吻上了她有些冰凉的脚面。
“你……”
夜婴宁根本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做,她立即惊慌不止,可是已经来不及,只好任由他继续。
“怎么不去做一个除疤手术?还有手腕上的。你看,做你的手脚可真是倒霉,本来都是又白又嫩的,一不小心就不完美了。”
不是说女人都很在乎这些吗,恨不得全身上下连个痘疤都没有才好,但夜婴宁似乎不是,她手腕上的割伤痕迹丑陋得几近触目惊心,也没有见她考虑过去做美容,最多只是用宽一些的手镯来掩饰。对此,宠天戈不禁感到有些好奇。
“世上根本就没有完美,既没有完美的事,又没有完美的人。一个不完美的人非要去追求一件完美的事,这本身不就是愚蠢吗?”
她淡淡开口,抬起手腕,看了看上面的疤痕,还是那么明显,丑陋,狰狞。但也恰恰是它时刻提醒着她,要珍惜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哪怕再辛苦,哪怕承受再多的磨难,遭遇再多的挑战,都不能怯懦地选择去死。
宠天戈微微一怔,他看着这个就坐在自己身边的女人,明明近在咫尺,但从她的眼神中,他觉得自己和她之间的距离却是忽近忽远。
这种关系就好像,他们各自握着橡皮筋的一端,她偶尔迎向着他走近,偶尔背对着他走远。橡皮筋缩短,又拉长,来来回回,不断变化着长度。
而他只是担心,哪一天她忽然松了手,留给他独自一人去承受所有的疼痛,以及一截早已无用、失去弹|性的橡皮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