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行远将脚步虚浮的宠天戈扶进了车里,后者一头倒在真皮座椅中,不停喘着气,呼吸里都带着浓浓的酒精味道。
夜婴宁沉默地站在车边,看着他半死不活的样子,记忆里,还是第一次见宠天戈喝了这么多的酒。
“路上小心。”
夜风把林行远短短的头发吹得立起来,他微笑着叮嘱着她,示意她赶快上车。
不料,夜婴宁只是俯身查看了一下躺在后座的宠天戈,确定他没事以后,跟司机低声道:“送宠先生先回去,我稍后自己打车回家。”
司机迟疑了几秒,对上她坚决的目光,点点头,发动车子。
她站直身体,看着车开远,慢慢扭过头,伸手将飞舞的发丝拢住,看向林行远,轻声道:“有时间再聊几句吗?”
说完,夜婴宁伸手指了指路边不远处,十几米外的一家麦当劳餐厅。
看清她要去的地方,林行远不由得微微一愣。
记忆中,他已经很久没去过这类快餐店了,即便是在国外留学的时候,除非手中真是囊中羞涩,否则他也不会用这种垃圾食品来填饱肚子,更何况是在国内,林家曾有特地聘请来的高级营养师和厨师,负责烹饪一日三餐,他的胃口早已被养刁了。
“你要吃汉堡?”
林行远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傻。
记忆里,他和叶婴宁当年也曾在麦当劳约会过,因为那一次轮到她请客,而他考虑到她的钱包和自尊,所以选在了步行街的一家店,这样不到一百块就能坐上一下午打发时间。
那时候的自己,根本不在乎吃什么,在哪里,只要能和她在一起,聊聊天,傻笑,就已经足够。
他全部的幼稚都给了那个女人,此后,变得百毒不侵。
夜婴宁没开口,径直往前走,林行远快步跟上。
没想到,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多钟,店里的客人居然还不少。这附近有一所大学,所以前来吃东西的人大多都是20岁出头的年轻人,伴随着欢快的乐曲,一推门就是满满的年轻的感觉。
“吃什么,我去买。”
林行远掏出钱包,幸好里面还有几张纸钞,不至于尴尬。
夜婴宁看看他,又看看面前排队点单的队伍,想了想开口道:“我要一个草莓新地。”
让减肥见鬼去吧!她实在忍不住了,有几个女人能够忍住甜品的诱惑。
林行远笑笑,兀自去排队。
她在最里面终于找到了一个空位,坐下来等他。
大概是人多的原因,足足过了十分钟林行远才回来,端着托盘,从人群中艰难地挤过来。
夜婴宁看着他,觉得眼眶微潮,那么久的时光一下子在瞬间扑面而来,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当初,他还未出国,而自己依旧是自己的从前。
她知道他是为自己省钱,又不好拒绝她请客,担心她的自尊,所以一向从不吃这种洋快餐的他也会忍着和自己在快餐店里见面。
“等很久了吧,香芋派是新出来的,还热着,小心烫。”
林行远伸手递过来,夜婴宁愣了一下,还是接过。
周围都是衣着休闲的年轻人,像他这样衣冠楚楚的打扮的人很少,或者说极少,所以难免从四面八方投过来注视的目光,大多是女孩儿,全都是一脸羡慕地看着坐在林行远多面的夜婴宁,想必是将两人当成了刚加完班的一对情侣。
很奇怪,他喝的也不少,但是却没有醉意,而宠天戈则惨了一些,估计在车上就会呼呼大睡。
“来的时候我吃了秘书给我准备的药,据说千杯不醉。”
他轻笑一声,看出了夜婴宁心中的疑惑,也不隐瞒,很是坦白地解释着。
她微微愕然,早该知道他早有准备才是。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种细枝末节的时候,夜婴宁用小勺挖着新帝上的草莓酱,眼睛一眨不眨,轻轻道:“你放弃吧,不要想着和他斗了,不会有好结果的。皓运在你的手里,我相信也会发展得很好,不会比当年的林氏地产差。现在的房地产不过是表面光鲜,远远比不了做实业……”
她比谁都看得穿林行远的野心,区区一个皓运,远远不会填满他的胃口。对于他来说,夜澜安家中的企业不过是一块踏板而已,只是帮助他作为和宠天戈抗衡的后备资产。
他并不开口,齿间咬着吸管,有可乐断断续续地吸入口中。
“怎么那么笃定我会输?你也说了,房地产是泡沫,天宠不过是空壳子,而且还没上市,我想看看,靠银行贷款的日子,宠天戈到底能捱多久。况且,他爷爷已经死了,那些过去看他眼色行事的人,说不定已经无需再对他点头哈腰了。你说是不是?”
林行远慢悠悠地说着,不答反问。
夜婴宁一时语塞,手上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将冰淇淋狠狠戳出一个坑来。
这几日宠天戈在公司中忙得不可开交,自然也有林行远所说的那些因素:公司未上市、大量贷款超出额度、流动资金受限、许多人情已经无法再用,等等。
“你就这么恨他吗?”
她知道单凭自己的三言两语,根本无法说服林行远改变主意,可她还是不甘心,想要试一试。
周围很嘈杂,还有音乐,以及男孩儿女孩儿们开怀的大笑声和谈话声。
“我以为你很聪明,可你问的问题却很愚蠢。从前他都做过什么,不用我多说,你也该有所耳闻,不是吗?”
林行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可乐,拈起一张纸巾,优雅地擦了擦手。
夜婴宁被问得再次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当然知道,她甚至比谁都清楚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父亲因承受不了破产的打击愤而自杀,说到底,宠天戈也是间接的刽子手,林行远已经认定这一事实,无从更改,也不会动摇。
“如果一定要这样,那么……”
她站起来,挽起手袋,轻轻整理了一下头发,低下头看着对面的男人。
“……我只能站在与你对立的位置上,亲眼欣赏着你的失败。”
说完,夜婴宁迈步就走。
他猛地伸手扣住她的手腕,眼神里多了一抹沉痛,几秒钟后,林行远低低开口道:“你凭什么认定我一定会输给他!”
夜婴宁没有去甩开他的手,只是静静地站立着,身边不时有其他客人经过,都有些惊愕地看着他们两人。
“论实力论手腕,你不比任何人差。你们两个赢的概率都是百分之五十,我承认他的手段并不高明,他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只是比起他来,我更不希望自己和你站在一个阵营里,你令我不寒而栗。”
她低头苦笑,自己本不该抱有一丝希望,以为能够说服他悬崖勒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