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季节比那夏季多了一丝凉爽,惠欣抚摸着自己已经凸起的肚子,满脸的柔情蜜意,仿若这个孩子继承了她全部的希望。缓步走在宫后苑平坦的道上,身侧伴着宣妃和僖贵人。
僖贵人瞧着惠欣的高凸的肚子,眼中遮挡不住嫉妒之意,可面上仍是笑靥如花,“惠姐姐瞒得可真紧,若不是前些日子皇后娘娘宣布这个好消息,只怕咱们姐妹都还蒙在鼓里呢。”
惠欣歉意的笑了笑,执起了僖贵人的纤手,“好妹妹,不是姐姐瞒得紧,而是后宫之事你也晓得,姐姐不得不防。”
僖贵人不找痕迹的将手抽回,虚应着展露一个笑容,眼角底处却有一抹讥讽。她假意唤声姐姐,这惠贵人还当起真来了,简直愚蠢至极,一点也不掂量自己的身份,也配跟她以姐妹相称么?想起近来皇上都是在她咸福宫过夜,她这心里的气便不由一处打来。不就是死了一个孩子么,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狐媚样给谁看?现在又怀上了孩子,他日若是诞下阿哥,皇上保不准会晋升她的分位。
“姐姐这话莫不是在暗示咱们一众姐妹会对姐姐或者姐姐腹中的孩子不利?”
惠贵人面露惶恐,急急说道:“妹妹千万不要多加揣测,姐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万事还是小心为上,就连万岁爷也嘱咐我要好好保住这个孩子,切莫失去了。”言语中透露着一众甜蜜而又自豪的味道,那随之露出的耀眼笑容着实让僖贵人觉得如此刺眼。
可兰轻瞧了一眼惠欣凸起的肚子,心中虽有嫉妒,却也只有几分,毕竟这惠欣就算生下了阿哥也避不开她出身卑微的身份,若要成为尊贵之人,也只得是她腹中的孩子登上大宝才行。只可惜这事情是绝对不会实现,皇后生下嫡子承祜,按照大清历来的规矩,承祜比任何人都要有资格。
“后宫自有皇后娘娘把持打理,惠贵人此番担忧莫不是怕有人在皇后娘娘的眼皮底子下对你动手脚?还是你根本就是在暗示皇后娘娘会对你不利?”可兰有意试探的说着。
惠欣目光中闪过一丝惊慌却也只是一闪而过,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抬首看向可兰,柔柔的说道:“宣妃姐姐这话可冤枉死臣妾了。臣妾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怀疑皇后娘娘。不过后宫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臣妾腹中的这块肉,那是有目共睹的。承瑞和承庆早亡,现下皇上膝下也只有二阿哥一个皇子,子嗣单薄,臣妾有心思想为皇上再添个阿哥,其情可免。”
可兰微微一笑,心中赞叹惠贵人这话说的极好。她只说没有胆子怀疑皇后,却不说没怀疑皇后不会动手。“皇上还年轻,日后自有许多阿哥公主在侧,本宫想着应该不止惠贵人有这个心思,凡是皇上的妃子没有一个不想为皇上诞下子嗣的。如今惠贵人和荣常在都有孕在身,就不知道哪个孩子会受皇上宠爱了。”
惠欣明白宣妃话中的意思是在打击她,不恼,只是微微一笑,“臣妾和荣妹妹姐妹情深,无论腹中哪个孩子更受到皇上的宠爱,都无所谓。”幽幽叹了一口气,“其实无论哪个更受宠,都不可能和最受宠的二阿哥相比。”
“二阿哥是皇后娘娘所出,自然不是旁人可比。”
僖贵人闻言冷哼一声说道:“凭什么皇后生的孩子就要更受宠?难道二阿哥是皇上的孩子,其他人生的就不是皇上的孩子了吗?”
可兰和惠欣闻言相视一眼,在彼此的眼神中都读到了对僖贵人的无语。其实也不怪她有此说辞。自打从盛京回来,皇上几个月便不曾踏入她钟粹宫一步,更将她的父兄派遣到边远地区当差,众人都说僖贵人现在已经失宠。她们都不曾跟去盛京,却也听闻在盛京僖贵人处处与皇后作对,还当着皇后的面要求晋封为妃,如此明目张胆,就算皇后心善容得了她,只怕回了京,皇太后也容不下了。
惠欣轻声提醒了下,“饭能多吃,话不可乱说,妹妹切记祸从口出四个字。”
她出于好意可旁人未必会听,但闻僖贵人不屑一顾的冷冷说道:“若是在后宫话都不能让人说了,这皇后娘娘未免太霸道了些。况且我觉着皇后娘娘现下还不敢拿我怎么样。”就算皇上几月不曾踏入钟粹宫又如何?刚回到京城,皇上定有一大堆政事要处理,更可况身侧的惠贵人失去了承庆,皇上又要好生安抚。更何况现在荣常在和惠贵人都有了身子,皇上要陪伴她们也是理所当然的,哪里还会有空闲的时间来看她?她就是因为知道这些,才体贴的没去打搅皇上。可有些人却将她的体贴当成了失宠,简直愚蠢。
可兰笑着问道:“这话怎么说?”
僖贵人娇艳一笑,神情甚是高傲。“一来臣妾的父兄为皇上办差,深得皇上信任;二来皇上是为了陪伴有孕在身的惠贵人和荣常在才无暇踏入臣妾的钟粹宫。不止臣妾的钟粹宫,就连宣妃姐姐的永和宫、佟妃娘娘的景仁宫和皇后娘娘的坤宁宫,皇上不都也没去么?”
可兰闻言无奈的笑着,也不想费心解释。有人要自圆其说,不肯承认现实,她又何必多嘴呢。既然如此,她也不会说出近几日皇上都在坤宁宫夜宿的事情。
惠欣重新执起僖贵人的手,歉意的说道:“因为我,让皇上怠慢了妹妹,着实不该。姐姐在这里给妹妹赔礼了。”说着便躬身行礼。
僖贵人见宣妃没有出言阻拦便也乐意让惠欣赔礼,却也不好太过分,因此在惠欣稍稍低首弯腰的那一霎便阻止了,“姐姐大着肚子就不必多礼了,妹妹又没说什么埋怨话。”
惠欣笑着颌首,也不拆穿僖贵人小小的心思,只是拉着她的手,笑意盈盈的观赏着宫后苑中的奇花异草。行至一个拐弯处,惠欣猝不及防被一个小人儿冲撞了下,若不是宣妃及时搀扶住,只怕她现下已经摔倒在地,也只怕腹中的孩子已经没有了。想到此处,她眉尖若蹙甚是恼怒,“什么人竟敢在宫里横冲直撞?”
定睛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淡粉色的小女孩坐在低首,揉揉自己方才撞痛的地方。然后站起身来,见面前站着三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女子,却懵懂的不知道她们是谁。
“原来是谬常在的女儿小希……”可兰看清楚来人之后便说道。她虽不喜欢谬常在张氏,但对于她的女儿倒是没那么厌恶,偶尔在永和宫看到她,到也会怜惜她,给她一些好吃的好玩的。
惠欣闻言面上露出了一抹了然之色。对于谬常在的女儿她也有所耳闻。据说当年谬常在怀有身孕,其气焰不下于当初的荣兰,但奈何生下一女之后便心如死灰,只是待在丽景轩自怨自艾,也不去管教这个女儿,只有皇上偶尔想起去探望时,才会表现出一个母亲该有的姿态。可皇上无暇搭理那么多,也一直没有名儿赐下,谬常在便取了一个小名叫小希,意在希望。“无人管教的孩子就是可怜,一点规矩也不懂。”
可兰闻言稍稍蹙起了眉宇,对于惠欣如此轻蔑嘲讽的话甚是厌恶。她略走几步,将沾染在小希身上的操屑掸去,柔和的说道:“小希,那是惠贵人,你刚刚撞到了惠贵人应该怎么说?还记得我是怎么教你的么?”
小希乖巧的点点头,目光看向惠欣,身子微微一福利,“参见贵人娘娘。小希莽撞,惊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纵然称呼不对,但可兰还是满意的颌首,鼓励似的摸摸小希的头发,“小希既然已经道歉了,惠贵人就这么算了吧。若再不依不闹,倒显得我们大人不懂礼了。”见惠欣依旧没有表示,可兰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小希虽然没有正式册封,但到底还是皇上的女儿,咱们大清的公主。惠贵人温柔贤淑,自然不会跟小希一个小孩子计较了。”
惠欣抬眸看了一眼宣妃,然后温柔的笑道:“宣妃姐姐说的极是。只是臣妾没想到,当初谬常在夺了姐姐的宠,而姐姐非但不记恨还对她的女儿那么好,这份大度着实令臣妾佩服。”拐着弯讥讽了下可兰,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便对小希说道:“格格自己去玩儿吧,只是当心一点,别再撞到了人。”
小希下意识的看向可兰,在见可兰颌首之后,方才露出了笑靥,对着惠欣再次行了礼节,便噔噔跑开了。
直到小希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目光中,可兰方才回首,见到惠欣窃窃私语的吩咐近侍一些话,然后见近侍便颌首离去。心下疑惑,但也只是随口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惠欣微微摇首浅浅一笑,“不过是觉着有些凉,便吩咐她去拿一件衣服罢了。”
僖贵人很是不耐烦的说道:“这么点小事情也要过问,宣妃姐姐未免管的太宽了些。”
可兰轻蔑的看了一眼僖贵人,“本宫只是随口一问,倒是你僖贵人多心了。”低眸看了一眼惠欣,见她一脸温和的笑意,想起方才她带有嘲讽的话语,“本宫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说罢无视于身后僖贵人和惠贵人的行礼,翩然转身。
僖贵人愤恨的说了一句,“摆什么架子……”
惠欣微笑着摇首,示意僖贵人不必再说了,然后便拉着她继续走在宫后苑的道路上,观赏着一路花草。只是两人都没了那一份心思,所讲也只是虚礼以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