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心道,我何曾不知道这些,可你哪能知道再过几年这大宋会发生什么灾难?你哪里又知道我到底想做些什么?宋江想着心里愈发的苦,只是摇头不语。赵县尉见宋江这副模样,以为是年轻人受到挫折心里难受,一路更是连连抚慰。
两人一路慢慢的走,郓城县小,眼见客栈就到了,宋江强打精神,对赵县尉躬身抱拳笑道:“小子知道县尉大人一路宽慰我,感激之至,县尉大人的话我记在心里了,现在夜深露重,请大人早回。”
赵县尉见他说话,以为他的心结已渐渐打开,也不再送,相互行礼后扬长而去。宋江苦着张脸,慢慢的走回客栈休息。进了院子,小六便迎了上来,宋江问问管家尚且未回,唤人打了水,粗粗的擦把脸,借着股酒劲倒下睡了。
这边宋江睡得正香,那边宋家庄却是遭了大难!
这话还得从头说,根子还是出在那个郭胜的身上。
自周青被宋江几棒子打得不省人事,余盗四散奔逃,可慢慢的又汇拢到了一起,人逃都是有目的的,他们逃走的方向不一,可都是要回寨子。最后几十个强盗还是在水泊边汇聚到了一起,其中就有那郭胜。众盗逃的茫然,心里都是愤懑,一聚会纷纷相互指责,脾气不好的,甚至大打出手。
郭胜心里更是难受,好不容易自己受寨主看重,当上了军师,眼下寨主是凶多吉少,这军师看来当不下去了。当下他是越想越恨,把宋江是恨得咬牙切齿。现在周青不在了,也没人看重他,众盗各吵各的把他撇在了一边。
郭胜看这情形心里更是心头火起,虽他往日胆小怕事,可火头上也不知道从哪涌出一股凶悍。正所谓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郭胜往岸边的大石头上一跳,大声喝道:“都别吵了!”
群盗听见声音,逐渐停了下来,见是郭胜心里都是大大的不以为然,可也想听听他说些什么,毕竟这么再争执下去也不是个事。
郭胜见大家都看着他,心一横大声说道:“今日的事情,我们大伙再吵又什么用,大家伙都是眼见着寨主被宋江掳了去,谁又动了一下手,有什么颜面再争,争得又是甚么?”
有看不惯他的在人群中讥笑道:“我们争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郭胜有什么本事敢管我们?”
郭胜却问道:“今日上岸前,寨主封了我做军师,是也不是?现在寨主没了,那我做军师站出来自是理所应当!”
那人又说道:“想你郭胜,往日胆小如鼠,不过是会拍几句马屁被寨主看上,你有什么资格来做这位置?”
郭胜嘿嘿冷笑:“不管怎样,我今日坐了这位置不是背着人的,是在众兄弟眼前坐上去的,那时也不见你们有人不满,现在寨主不在了便敢说话了?”没待有人再说话,他又接着说道:“你们有人不愿意我坐位置也不打紧,我自会让出来,可是现在你们争得什么?寨主在这么多兄弟面前生生被人掳走,没有一个动手的,你们还有什么脸面说我胆小,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这水泊里厮混?”
众人听这番话,俱是低头无语。郭胜见众人都不啃气,又大声说道:“你们争什么我也知道,无非是这龙头的位置,我倒有个想法不用大家伤了和气。”群盗问听此言,纷纷说道:“你说来听听。”
郭胜压压手,环视一下,“咱们今日之耻,皆是因这宋江而起,我有一个法子,谁要杀了这宋江,我便认他做这寨主。”
众人都是频频点头,可有人问道:“蛇无头不行,谁知道这宋江什么时候回来,就算回来,他宋庄庄丁不少,也未必杀得了他,难不成一年杀不了我们便一年没个带头的?”群贼纷纷附和。
郭胜说道:“这位兄弟说的也有理,我还有个法子,宋江现在不在,跑得了和尚可跑不了庙,宋家庄不就在这边上,宋太公不就在宋庄里?今日宋江带了不少人去了县城,想来宋家庄也没几个人在,咱们现在去抄了他的老窝,谁要是今日抓了宋太公,就权坐了寨主的位置,等来日除了宋江咱们再来打算,你们看如何?”
众人听得他这话,却都默不作声,往日都是为了生计去打劫,郭胜这主意却是专为杀人去的,众人一下没了主意,只有寂寂无语,有老成些的心里更是打了退堂鼓。
郭胜见这样子怕是不行,一会要有人先泄了气就鼓不起来了,心里嘀咕嘴上却哈哈大笑,“我笑你们这群还自称强盗,今日被人这般羞辱也不敢报仇,不如早点散了,省得日后被人瞧不起!”见许多人面带不忿,他话锋一转:“不过大家散了去哪?要是回家怕不要两天官府就要找上门来,到时还不是推到菜市口咔嚓一刀。要是投了别处只怕是人家也不肯收,连仇人都不敢下手的强盗,谁要?”
正说着,站出一人来,却是以前周青的心腹,周青待他着实不错。他倒不是想争什么龙头的位置,只是念着周青的好,想给周青报仇。他站出来说道:“咱们出来做这买卖,本来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活,哪有这般畏首畏尾的?要是怕了就别再干这个,回家种地去,只是不晓得官府还让不让你们种!在场的那个身上没有背着命案的?还怕什么?今日咱们输了这阵,自是要找回来,不然怎有脸面再水泊里混下去?再说了,你们以为不去找宋江的麻烦他定会放过我们?今日我们已经劫过他一次,虽是不成,谁知道他会不会记在心里?与其等他杀上门来,不如我们先杀过去!你们有种的就一起去!就依郭胜的,谁要抓住了宋太公谁便是大哥!”
郭胜在旁帮腔着:“宋家可是咱们这一带数一数二的大户,家里有钱的紧,咱们抓了宋太公,抢了宋家庄再往水泊里一走,几百官军都拿咱们没法子,老爹在咱们手里,这宋江能奈我何?少不得要他自己来换。到时候就可以手刃仇人。”
众盗想想这道理也不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等别人先动手,不如先杀过去,完了自己往水泊里面一躲,宋江能有什么办法?再抓住太公,就算宋江有办法也咬投鼠忌器,这是又发财又安全,一下大家都改了口,吵嚷着要给周青报仇。
郭胜喜不自胜,跳下大石头,在前面引路,领着群盗杀奔宋庄而去。
天尚未黑,郭胜便带领着几十个水匪杀奔宋庄而来。这时的宋庄正是炊烟袅袅,欢笑不断的时候,刚收了新粮,今年的年头不错,风调雨顺的,太公为人忠厚,也不曾加收各户的租子,每户人家里现在都宽裕不少,都是笑语欢声。谁又知道一场大祸即将到来?
几十匪盗走的很快,十几里路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到了庄外他们按照惯例先躲在庄子外面的树林里,眼见看着庄子里家家户户都燃着的灯火,甚至回家晚的现在才刚刚上桌吃饭,一点防备都无,才蠢蠢欲动起来。
再加上郭胜他们晚上都没进食,四散奔逃到水泊边聚拢的时候天色就黄昏了,急着赶到这来没顾上进食的事。现在闻着庄里传出的饭菜香气,哪个还忍得住,一群人压着声音向庄子里摸去。
宋太公今天不知怎的心里总是慌得很,做起事来丢三落四的,他知道是因为担心自家三郎的缘故,害怕三郎在外面可别惹到什么祸事。
这也不怪他,从前宋江只要在外面不隔几日必有人登门来说理,为了这他不知道给人赔了多少小心道过多少歉,可现在担心也没用,孩子远在县里,自己只有等管家回来才知道这孩子现在是不是省心了些。虽知道担心没用,可心里还总是挂着放不下,今日的晚食草草吃罢,早早的太公便上床歇息去了。
在床上躺了个把时辰,太公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忽然想起那大半的庄丁是要赶回来的,算算时辰现在也都快到家了,该去向他们问问路上有没出事,太公想着,准备起身到厅里去等。正这时,却听见外面有人叫喊着,喊得含含糊糊的听不大清。
太公急忙披衣起来,就这一会的功夫,听着外面闹的越发厉害了,声音却是奔自己这方向来的。太公穿好衣物,推门出去,正准备去前院看看怎么回事,忽然宋大气喘嘘嘘的跑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