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在金明池中湖心岛上,徽宗大宴群臣,规模不亚于琼林苑赐宴。到场足有五六百人,陛下亲到,更有皇后贵妃亲王帝姬驸马等等,朝中重臣也是悉数到场。至于群臣随行的家眷,便只能在岸边殿里用些饭食,这湖心却是容不下这许多人等了。
徽宗今日高兴,与众臣喝了几杯,随意四下一看,自家两个最喜欢的孩子却不见踪影,唤随行宫使来问,宫使答道:“郓王与茂德帝姬随驾到金明池,却未上湖心岛,说是两人要去琼林苑散散心。”徽宗也只是没见着奇怪,听过也便罢了,继续与亲近大臣喝酒吟诗。
宋江并未回陈州门外大营,下午还要争标,他让吴加亮将人马带回去,自己带了宋义与下午参加争标的将士,中午便歇在金明池边琼林苑内。琼林苑乃是皇家园林,里面绿树成荫,小桥流水,奇山怪石比比皆是。宋江等人暂时被安扎在琼林苑外围一个院子里,没有谕令不得随意走动。这院子不小,前后两院,中间一个月亮门连着,后院倒是清静的很。
宋江交待众军在院内吃些饭食,好好休息,自己信步便在院里走一走,看一看这皇家园林的奇巧之处。四处逛了逛,宋江在后院深处一个凉亭之中坐下,看着不远池塘中浮萍点点,身畔翠竹随风摇晃,四下出奇的安静,静到可以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之声。他顺手摘下一片竹叶,放在嘴唇上润了润,呜呜的吹了起来,这是后世的一首曲子,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这么的孤独,忽然没有了父母,没有了姐妹,没有朋友,只有一个人孤独的生存在这个陌生的空间。
这吹竹叶的法子还是爷爷教给自己的,宋江想起前世的时光,恬淡、平凡、还有那种安全感,而现在的道路不平凡却满是鲜血,宋江微微叹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来到这时代之后无人之时,总是会不自觉的叹息,有时候真不知自己是不是在梦中,也许他希望自己只是生活在梦中吧。
呆呆的看着平静的池水,他伸出手掌仔细的打量。这双手,现在已经沾上了多少人的鲜血?这些人当真都该死么?我当真只是为了一个那么崇高的理想而去杀人的吗?宋江无法回答自己,或者他心中也埋藏着许多的欲望。
忽然不远处围墙的另一边传来了女子的娇笑声,似乎有几个女子正在打闹,宋江感觉自己身体一热,宋江又是叹息,不知多少天没有碰过女人了。家里的两姐妹,要说宋江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有多少次宋江都有些忍不住自己的欲望,可是他不敢。不说两姐妹年纪太小,实在有些下不去手。就说这孝期未过,重孝之期不过,便要娶妻纳妾在这个时代是令人发指的,他不敢做下这人人都要戳脊梁骨的事情。于是他只有忍,不断的忍,天天心里默念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天天面对着两个清纯的随时可以采撷的果实而不能下手,无疑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这也许是他总是躲到军营里去的原因之一。
福金跟在三哥身后,她没有心情和任何人说上一句话。上午在观礼台上,三哥问了她一句话,三哥问她:“你愿意让宋江这辈子便庸庸碌碌的过完余生吗?”福金明白三哥的意思,想三郎这样的人,如果和自己相配,那样便直接断了他的抱负,三郎如此才华,自己便忍心么?福金很为难,她喜欢宋江却又不愿意耽搁他的未来,或许三哥说的是对的,爱一个人便要为他着想,那我做得到吗?我舍得他离开我吗?福金不断的拷问着自己。
赵楷前边走着,他很疼自己的这个妹妹,这是他在父皇几十个子女中唯一的至亲血缘,一母所生。他不忍心看着妹妹这么伤心,他知道妹妹喜欢宋江,很早开始便有些喜欢,他后悔自己为什么当时要去给妹妹讲述宋江的事情。如果不是自己总在妹妹面前夸赞宋江的好处,或者福金已是下嫁给宣和殿待制蔡鞗了。父皇原本有这个意思,可自从上次被福金坚持拒绝之后便也放弃了。或者,等我登基大宝之后,福金依旧对宋江有意,我再成全他们罢。
二人行走匆匆,在宋江等人那院子门口停住,赵楷小心嘱咐道:“福金,这些事情你要想清楚些,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吧,现在到下午开赛只有一个多时辰,我们只能在这呆个把时辰,你有什么话便和他说清楚。”福金默默点头。
赵楷带着福金走进院里,院里兵士倒是见过郓王,慌忙过来见礼。赵楷问明宋江去处,便让福金自己前去,自己不去打搅妹妹与宋江难得独处的时间,在前院和兵士们闲聊,吩咐不得去后院打扰,交代几个兵士守好院门,不得放任何人进来。
福金绕过前院正房,穿过月亮门,走过曲折的小径,方才见到宋江孤独的身影。
宋江坐在凉亭,靠着竹林边的石凳上,背对着自己,吹着一种自己从未听过的音调,听起来淡淡的孤独与沧桑。
福金有些想哭,看着宋江孤单的背影,她有种想要将宋江搂进怀里好好抚慰的感觉。
她慢慢的走过去,不敢惊扰到他。福金悄悄站在宋江的身后,看着忘情吹着竹叶的他,捂着胸口,心里像是被拨断一根心弦,又开始疼了起来。
一曲罢,宋江叹气,他现在除了叹气仿佛不再会些别的,身后忽然有个柔柔的声音:“三郎,你有心事么?”
宋江一惊,急忙回头却是福金。宋江连忙站起准备施礼,福金一把扶住他幽怨道:“三郎,你还要与我如此见外。”
宋江也不强求,只问道:“福金你如何会来此处,郓王呢?”
福金直直的注视他,并不回答,宋江吃不住她的眼神,急忙转过头去。
福金幽幽叹道:“我这次来是有事要与你说,你愿意听么?”宋江点头:“自是愿意的。”
福金默默的坐到石凳上,见宋江依旧站着,招手说:“三郎你也过来坐,听我慢慢说。”
宋江犹豫一下,他本就是不懂甚么礼法的人,也是个随意的性子,便过去挨着福金坐下。
福金见他并不拒绝,挨着自己坐下,心里欢喜了些,娓娓说道:“去年十二月间,有一日我三哥来看我,和我说在京东出了个人物,他能文能武很是有才。我当时并未放在心上,我三哥总是爱打听这些东西,我也知道他的心思,他总是喜欢结交有用之才。后来他又提到过你几次,我才慢慢对你有了印象。”
宋江坐在福金的边上,闻着身边传来的淡淡清香,只勾着头也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福金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说着:“后来三哥把你写的诗拿给我看,我便感觉你心中似乎有许多的沧桑与困苦。更发对你留了心。我便着人去打听你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在心里边。”福金指着自己的心笑了笑,笑容里却有些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