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巷道的辽军也被慢慢逼了出来,毕竟巷子里面无遮无挡,骑兵用的兵器哪有枪盾兵的长,更没有义勇军的齐备。为了赶路,萧干所带人马身上都是穿着轻甲,还有些部族军更是穿着单衣!而义勇军头顶头盔,身披板甲,高下立辨!
萧干看着两边巷子里自家的兵马被一步步赶出来,心知大势已去,再打下去也是徒伤人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身边亲卫护住萧干,向城门方向疾走,看见自家统帅都在后退,道路两旁不远处依旧抵抗的军士更没了战心,也虚晃几下开始夺命而逃。
“萧干逃了!萧干逃了!”
道路两旁叫嚣声四起,弩箭又开始密集了一些,不断的有后撤辽军被打倒在地。从最远处街边屋中房顶不断冲出跳下手持神臂弓的义勇军弩手,这些弩手冲上大道并不急着追赶,而是先集合队伍才徐徐进发。随着辽军撤退的脚步,由远而近,不断有弩手加入其中。
萧大王走了?整个大街两边的辽军心中都乱起来,要是萧大王都逃了,自己还留在这做什么?逃命!这个词语是所有人的唯一心思。
在道路两旁的弩箭洗礼下,辽军亡命而逃,义勇枪盾兵没有了阻挡,已经涌上大街,他们并不去追赶辽军,只是卖力的清理着大街,将街道上的尸体搬到路边。
“轰隆隆”的一片马蹄声响,十字街头出现一队骑兵,向着城门方向冲来,闪亮的马刀已经出鞘,横握在与马鞍平齐的位置,一条直线向辽军后背缓缓行去。
怀仁城门只有那么大,最多并行六人,数千人拥挤在门前,四面已经慢慢的现出义勇军整齐的身影,更兼在空中依旧不断的弓弩声响,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崩断了辽军最后的一根神经!
逃!越快越好!这是所有辽军唯一的想法,落在后面只能是死路一条!只要是阻挡住自己逃命去路的人,全都要推开,都要清除!
城门口的辽军更加乱了,吵嚷声,打斗声,渐渐还响起了厮杀声!四周义勇军并不冲进混战,只是用整齐的阵列步步上前,用寒冷的刀锋将外围辽军一点一点的向城门口逼去。
人性的黑暗这一刻得到最深刻的体现,什么朋友同袍,什么兄弟本族,为了冲出这个小小的城门,数千人挥舞着手里的刀枪,向穿着同种军服的战友砍去,只要挡住了去路的,就要杀死!
萧干已经逃出了城门,他已经走不动了,四肢酸软的被亲卫背在身上跑向黑暗的夜色之中,他看着火光中的城门,看着城内自己麾下兵士为了抢夺一条生路而疯狂的自相残杀!看着浑身带伤逃出来的士兵,依旧有不少倒在城头上射出的弩箭之下!萧干无声落下了两行浑浊的泪水。
仅剩的几个亲兵,背着他离怀仁城越来越远,他的眼睛从始至终没有偏离开城门一下,他用心的数着从门口逃出的人影,五十、一百、二百、三百!再后来跑出来的人影越来越稀松,直至再也没有人出现……
他希望这些人影越多越好,能多一些是一些,可惜他注定是要失望的。
城门口的喧嚣声似乎开始变小,渐渐传来一声声整齐的呼喊,他知道他的士兵们都完了,五千大军,三千自己奚族的精兵,两千各部族的勇士,大部都已经葬身这座小小的怀仁城。
义勇军!宋江!萧干咬着牙,念着这两个名字,像是要把这两个名字记进自己的血液里,刻在自己的骨头上!
徐爽大步走进怀仁县衙,首领这么急着找他过来,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徐爽来了?”宋江正坐在县衙大堂的公案上,一边认真的审阅着桌上的图册,一边正在书写着什么,听到那大声报告声,他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到了。
“你自己随便先找个位置坐,”宋江摆了摆手。
徐爽小心的找个把椅子,轻轻坐下,不敢惊扰到自家首领的沉思。
良久之后,宋江放下手中的笔,搁到一旁,拿起写好的书笺提起来吹了吹,然后放下阴干。
“徐爽,你在我宋家多少年了?”
徐爽一愣,继而用心数了起来,继而尴尬一笑:“我出生便是在宋家,今年多大便是多少年,首领你又在取笑我脑子笨。”
宋江语气有些沉重:“我倒不是想要拿你开心,只是这段时日咱们自家兄弟折损不少,我心中也是不好过,我记得当初立军之时,咱们宋家老人有十五人,我今日算了算却只剩下八人了,这不到一年,便去了一半,我当真是对不起众家兄弟。”
徐爽急忙站起身不停摇手:“首领千万莫说此话,想当初我们在庄上得宋家大恩,要没有太公和三郎的恩典,早不知流落到何处去了,未必能活得到今日。再说这小一年来,我们虽是历经沙场,凶险得很,不再是像从前那安生的过活,但跟着三郎好歹有个指望。咱们都知道你是要把我们往好处带,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福的自然能随着少庄主享福,没福的即使命短,也可荫泽家人。就看这年来的变化,牺牲的兄弟们家人,在庄子里都被照顾的妥妥当当,也值得咱们为首领舍了这条性命!”
宋江微微颔首:“难得你们忠心,这些本就是我该做的。只要有我宋家在一天,就有你们家人的衣食无忧,若是将来义勇军会有什么起色,功名富贵也少不了你们一份。”这是宋江第一次给帐下兄弟表态,从前他总是对这种话题避而不谈。
徐爽翻身跪倒,抱拳表着忠心:“愿跟随首领,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宋江几步走出公案,双手把他搀了起来,细心帮他拍打一下身上的尘土,郑重说道:“现在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你跟我来。”
徐爽紧走几步,跟着宋江走到公案一旁,宋江把摊放在公案上的几封信笺小心折好,一一装进信封,再印上火漆盖上签押交到他的手里,然后指着桌上地图对他说道:“你今日连夜带人换上辽人装束,取道马邑叩关雁门,把我这几封信送到,信封上都写有名字,你按名字送达就是。”
徐爽答道:“连夜就走么?这夜里道路难行,须得用火把照明,恐怕会暴露行踪。”
“无妨,”宋江又拿出几份文书递了过来:“这里面有我义勇军的文书,也有这怀仁县的文书,你若是遇见辽军盘查,便说是奉命南下便可,要是还过不去,里面还有一份辽主的圣旨,现在辽国对辽主之事秘而不发,你出示即可畅通无阻。”
徐爽点了点头:“那我现在即刻就走,首领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宋江沉吟一下,缓缓说道:“要是你到了代州,折可求会问起咱们在怀仁的情形,你便夸大一些,把这边情势说得凶险一点,知道怎么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