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节 绝户之计
神奇的猫2015-12-21 17:185,921

  一骑快马手持银牌飞驰入营,马上骑士高声宣喻:“宋帅银牌军令,徐统制速接!”片刻之后战马便到了将台之下。徐爽早被惊醒,急命环侍一旁的亲卫速速将来人领上来。

  信使快步奔上将台,到了近前微微躬身叉手行礼:“拜见徐将军,现有大帅银牌军令三百里飞传,请将军速接。”

  这个信使徐爽却是认识的,正是自家大首领身旁亲卫,这么急的军令难道是发什么什么大事不成?徐爽也来不及细想,伸手接过信使递过公文,随即拆开查看,只是扫了几眼,脸上就浮起了笑容。

  “速去回报大帅,徐爽已经接令。”徐统制满心欢喜,命人送过自己回执。信使片刻都不停留,俯身唱了个喏回头就走,只见一骑飞尘而去,来往如风。还没等一旁的本州都指挥使和通判大人回过神来,就消失在营门之外。

  都指挥使和本州通判心中大是疑惑,宋大帅带人西去不到几日,军中的银牌快递便送到了,莫非是什么战事要起?

  “咚、咚、咚……”

  两人在愣神之间,将台上突然鼓声大作。校场上正在训练的将士,闻到鼓声各分队指挥命令声此起彼伏,三万人立刻向将台前井然有序聚拢而来。这时的宽广校场之中,除了咚咚的鼓声和无数整齐的跑步声却听不到一点别的讯息。

  一通鼓都还没响完,校场中又恢复了平静,三万将士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站好了队列,整齐肃立在点将台下准备听从号令。一行行一列列屏气凝神,眼望着将台上正在注视下方的统制徐爽。

  “众军听令,各级连队全部回营,打点行装做好出发准备,随时等待命令!”徐爽一声令下,各连队将领,号令声连绵不绝。台下众军立刻三面转向,半柱香的功夫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数十个将官,还在台下等候命令。

  “两位大人,我家统制有请。”一个传令兵快步跑到树荫下行礼说道。两人点点头,整了整袍服往将台就走。

  大宋西北秦凤路,一片平静中忽然风云骤起。要是从天空俯视,能看见一支快速移动的黑线,从熙河兰三州交界之处过兰州境内,沿着宋夏边境向西面迅速行去。路仲达统帅五千先锋军马不停蹄,直接奔向宋军最北要塞古骨龙城之南的吐蕃人南宗堡。

  经过三天的急行,前锋军已经越过大通河,距离南宗堡不足五十里的路程了。前面的夜不收哨探早就抵近侦查了一回,已有回报称南宗堡吐蕃人一点防备都没有,还在日常的放牧,前面数十里都没有发现番人巡游侦骑。

  为了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此处,打吐蕃人一个措手不及,路仲达的前锋军抛下了一切不必要的辎重,只带了三日的粮草和必须的器械。全军都是未着甲具只穿着布衣,以便减轻负重。即便这样,三日的快速行军下来,人和马都是有些吃不消了。这种每天只休息三四个时辰的强行军,不管是人还是战马,都是无法持久的。

  路仲达收到夜不收发回的信报,看看天上的日头才刚刚偏西,现在时间最多是下午未时,当即下令:“全军下马,就地歇息一个时辰。”现在前锋军所在的位置距离目标之地太远,并不是最佳的进攻发起点。必须要前进到离堡寨最多二十里的地方,才能够发起突袭,但是这种平原之地再要靠近很容易被人发现。

  不闻号角声响,只见红旗招展几下,行进中的军队忽然消失在齐腰深的草地之中,只是偶尔能听见几声战马的低鸣,风吹过草原时,才能看见不少兵士正一边抚摸着心爱的战马,一边喂着马料。

  在大军前方数十里外,有一支百人的骑队也在原地休息,不少人向着十里外一片祥和景象的南宗堡悄悄窥视着。

  南宗堡是吐蕃密减部的聚居之处,他们在这儿已经居住了近百年。吐蕃人和其他的游牧民族有些不同,别的游牧民族大部分都是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而吐蕃人却是选好一块丰茂之地建筑城堡,然后在此处长期定居。

  吐蕃人所建堡寨,均是依丘傍水而立,南宗堡也不例外。密减部人口不多,只有万余人丁,分开住在两个寨子里,这两个寨子立在乳酪河的源头,湟河与浩沣河之间千里草原的一处地势高些的小丘上。一个是北面的南宗堡,一个是南面五十里处的临宗寨。

  现在正是夏天草肥的时候,密减部的男丁们在方圆百里的茂盛草场上放牧着牲畜,不时还能听见遥远的草原深处偶尔传来的歌声。南宗堡里面现在剩下的大部分都是些妇孺,儿童在附近嬉戏,妇女们不停进出的操持寨内家里的事情。

  “岳飞,你去向路统制报告。南宗堡的吐蕃人尚未察觉我军抵达,堡寨的西面和南面各有小寨一个,是为牲畜棚子。现在南宗堡内大部是老弱妇孺,壮丁都在外面放牧。”

  夜不收是宋军前哨的统称,这个意思也很简单,就是晚上都不收回之意,是大军的尖兵。在夜不收队伍里的,大宋禁军中都是些桀骜不驯不为上官所喜的兵士。但在义勇军中,只有具备十分实力的士卒才进得了夜不收。而且这哨探前队更是军中军官的摇篮,在夜不收里表现突出的兵士,升任各级军官的比比皆是。

  岳飞悄悄点头小声应是,接过连长草草画就的简单地图,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连长看着他猫腰离开,开口问道前锋什长:“这小子在你们什里表现怎么样?会不会拖了你们什的后腿,用不用我把他调到别人那去?”

  什长挠挠头,露出憨憨傻笑:“连长,您就别笑话我了,岳飞这人挺不错的,学起东西来特别快,是个当兵的好苗子。你把他给我带上一年,保不定比您还强些。”

  连长轻轻一脚虚踢过去,口中笑骂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要想比过老子,再学个三年五年再说吧。要你真有这人的本事,我就和你换换,这连长给你干,我去你们什去当什长去。”

  两人正小声说着话,只听见前面草丛里窸窸窣窣声响,一个兵士忽然钻出来,见到连长在此处连忙小声报道:“连长,哨兵传来讯息,说有一群马队向咱们这过来了,最多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就会到达此处。”

  连长吃了一惊,一拍屁股站起身来,边四处张望着边问道:“从哪个方向来的,看清楚是什么人吗?有没有发现咱们的痕迹?”

  小兵拿手向北一指,“像是这个寨子里面的牧民,有百十个人赶着几千匹马,看那样子是早上放出去晚上赶马回栏。”

  “百十个人?”连长想了想,转口吩咐道:“让弟兄们全部四面散开,放马群过去不要惊动他们。”

  “是!”兵士行个礼就要离开。“等等,”队长连忙喊住他,“你让各队所有人把弓箭备好,要是万一不小心被发现了,就地格杀,绝不能放走一个。叫第三队想南宗堡方向再潜进去三里,要是有这边的吐蕃人漏网,必须在那边堵住。”

  “遵命”兵士接命后又等了等,看见连长已经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了,这才转身出去传令。

  六月初盛夏,是马匹长膘的季节。等再过一两个月到了秋天,秋高马肥的时候,是游牧民族南下中原抢掠的好时光。

  宋江看着身前的永吉,久久不出一语,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到秋高马肥这是个字的,或许是因为永吉身上穿的番人服饰联想起来的罢。抢掠中原百姓,是游牧民族每年必做的事情。不管是北面还是西面,上千年来不管那些牧民部落是叫什么名字,匈奴、突厥、柔然、鲜卑、契丹还是女直、蒙古。对中原百姓来说,他们都只有一个名字:侵略者。

  这一次秋高马肥的季节,不仅不能让他们南下,自己反而要北上,要给那些以汉为羊的强盗们敲上一记警钟。济宁侯埋头沉思,暗暗下着决心,被动挨打不应该是汉人的天性。

  “大帅。”永吉小声的提醒,他已经站了有一会了。自从他小心翼翼提出自己的想法,便内心忐忑的站着等待侯爷的答复。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永吉很怕宋江,或者不是纯粹的害怕,而是敬畏。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这位如此年轻的边帅这么信服,可在他内心里,认同着边帅大人的一切命令,因为宋大帅是一个英雄。这一点是不用质疑的,在他听到宋江的那些惊人战绩之时,他便会想象着自己能不能做到这些,当他得到否定的答案是,开始崇拜起这位传说中的杀神。崇拜英雄是每一个热血男儿的天性,永吉正是一个满腔热血的年纪。

  “嗯?”宋江被永吉惊醒,这才想起来他的来意。“你想带本部军马上前?难道在中军就不能杀敌。”

  他并没有一口回绝永吉,只是想知道这个年轻的少族长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钱财奴隶,还是别的什么。对于这件事情他是无可无不可的,既然庄浪族想要去冲锋陷阵,自然是好事情。

  他的心思大半都没有放在这边,而是在自家去包抄湟州吐蕃后路的军马身上。无论河州吐蕃是胜是败,他并不放在心上。胜利了他有胜利的计划,失败了他有失败的想法,不管怎样咱们的宋大帅始终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不过看眼下这个形式,就算不大胜,要败几乎是不可能的。有心算无心之下,二十万大军风卷残云,湟州吐蕃部众要集中起来反抗很难,宋江也不可能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永吉见边帅没有马上回绝,心中燃起一丝希望,身体站直激动说道:“大帅您对我说过,男人要做翱翔九天的雄鹰,而不能做守在家里的麻雀。我永吉愿意跟随大帅征战沙场,做您手中的利刃,除去一切眼前的敌人。”

  宋江呵呵笑道:“你现在不是正在跟随我征战吗?那怎会有其他的想法。”

  永吉有些扭捏起来,咬着牙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大帅,咱们中军行走缓慢,你看左右两军现在斩获颇丰,只有我部一直遇不见什么敌人,是不是大人觉得我年纪太轻不堪重用,是以才约束我等行军速度。”

  宋江哑然失笑,这个永吉倒的确是年轻人的想法,别人求都求不来在后面压阵,起码自己手下的战士不会有多大损伤,他倒好,一心想着冲锋陷阵。济宁侯这时却忘记了,在他心里认定的年轻人,比上他自己还大那么几岁。

  永吉有求战之心,宋侯爷还是很嘉许的,他这几日也正思虑着中军行走的速度是不是太慢。虽说湟州番部遍布各地,不太可能短时间集合得起来,可兵贵神速能早一日就敌人击败,也能早一日安心。这两天他也仔细的把原定计划回味了一遍,却找出了一个小小的纰漏。这个纰漏弄得不好,可能会导致河州吐蕃的惨败。虽然说这种概率并不算高,既然想到了,作为主帅必然要拾缺补遗的。

  “好,既然你有鸿鹄之志,我当然是愿意成全你。你来看,”宋江招手示意永吉过来,然后指点着案几上的地图对他说道:“现在我军兵分四路向北急进,黄河北岸诸部已经全部扫平。下一步的计划就是左路军马十万攻宁塞,右路七万攻瓦吹。这两处敌人都不少,但比起我军来说实力还弱些,我并不担心攻不下来。我担心的是他们中间的安拢寨。”

  “安拢寨?”永吉有些心慌起来,安拢寨可是湟州第一大部族鬼芦族的聚居之处。鬼芦族是河湟之地第一大族,人口有二十万之多,丁壮也有近十万人。安拢寨并不是一个堡寨,而是九寨连环。九个堡寨分布圆形在两百余里范围内,外围七个中间两个,任谁攻打其中一个都会有援兵去救。再说现在大军攻入湟州达三日之久,想必鬼芦族也收到风声,知道河州军大举进犯。自己三万人要去攻打别人有十万战士的城,恐怕……恐怕难以胜任。

  “你害怕了?”宋江看着永吉轻笑,“如果害怕你便继续留驻中军,不必想得太多。”

  被永吉的请战打动心思的宋江,话语中刻意带出几分瞧不起的神色。他一直感觉自己的计划有什么不妥之处,就在刚才忽然想通了此次战役可能存在的纰漏,要是不把这个漏洞填上,说不定真要出现什么变数。

  这个纰漏就是出在湟州第一大族鬼芦族身上。在他的原定计划中,鬼芦部在面临二十万大军压力之下,一定会召集湟州各地的部族战士之后,才会出兵解救其余部落。可要现在河州部族兵大举进逼,将湟州之南的吐蕃诸部已经扫荡一空,这是宋江自己也没有料想到的。他万万没有想到,湟州吐蕃如此的不堪一击,只不过三天就十多万人冰消瓦解,在这种情况下,未来战事的发展便有可能跳出他所设定好的圈子了。

  要是鬼芦族不等待其他小族前来会合,就倾巢而出去救援左路或者右路的湟州番部,那他的全盘计划真的有可能出现很大的问题。虽然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但他不想去冒险,能最安全的解决问题,就用最安全的方法。对宋江来说,河州吐蕃大胜是好事情,同时也是坏事情。但就眼前两州番人对大宋的态度对比来说,这一次不将湟州番部一网打尽,势必要留下天大的祸患。

  “大帅,我不害怕。”永吉的确不是怕死,他只是心慌。他还从来没有单独领过这么多的军马,这三万人是他庄浪族最强壮的战士,要是去和鬼芦战斗时折损太重,将来自己部族说不定就要失去河州首领的位置了。永吉想要成为英雄,但他更是祈安城的少城主,不能因为一己之私陷一族于危难。

  “我部只有三万人,要去攻打鬼芦的安拢寨没有一丝把握,要是我部败退下来,鬼芦人招聚其他部族人马无论是攻左路还是右路,我军都难以取胜。”

  宋江有些讶异,他真没想到永吉还有几分战略眼光,居然想得到如此长远。看来草莽之中英才辈出,当真不能小视天下英雄。

  “永吉你不必担心,我并不是要你去强攻安拢寨。你只需这样……”宋江的声音压低了许多,对着永吉面授机宜。

  永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继而露出兴奋神色:“永吉谨遵大帅军令,一定坚持七日。”

  宋江笑着点头:“你去吧,要是此次成功,你便是第一大功臣。我必征调你入我义勇军中,届时为帅一方也不是不可能。”

  永吉脸上露出神往之色,却忽然有些惊疑问道:“大帅,我带中军向前,您的身边便没有护卫军马了,这万一撞见什么意外,永吉万死莫赎。”

  宋江面上带着微笑,心里却点了点头。永吉能够担心自己的安危,看来真的没有太大的心机,将来或者真的能用:“你不必担心,本帅身边亲卫均是百战老兵,五百人足够横行天下!试问西北之地谁能留得住我?”宋大帅的语气中带着百分自信,他为自己的亲卫们历来的功绩感到无比自豪。

  “是,卑下告退。”永吉大声应诺行礼,兴冲冲便出了大帐,眉飞色舞往自己营帐快步行去。

  “你们速去集合人马,一个时辰之后大军即刻启程,连夜进军。”永吉一边快步行走,一面吩咐跟在身旁的诸多部将。

  部将们听得此言也是雀跃得很,什么都顾不上问便欢呼一声四下散开。不到片刻的功夫,大营四处响起号角之声,无数兵士身影杂乱奔走,一匹匹战马被牵了出来,一卷小小的毡子,几个羊皮的行囊,一把自制的弓箭,各式各样的刀枪。半个时辰之后,三万庄浪族的战士就已经集结好了,他们扔下所有的辎重,只带着十日的粮草便在少族长的带领下,踏着斜照的夕阳向北而去。

  说是扔下辎重,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番兵的夏季征战,向来就没有多少辎重之说。西北之地雨水少得很,连营帐都为数不多,只有数十顶。晚上这么热的天气,在身上擦些驱走蚊虫的草汁,在野外睡可是在闷热的账房里舒服多了。所留下的辎重大部不是别的,是路上抢来用来作为战士们食粮的成群牛羊和战马的精料。

  “来人。”宋江走出帐外,看着火红的夕照大声呼唤。

  帐外守候的亲卫队长急忙上前行礼:“大帅有何吩咐。”

  “你速速派人绕行宋夏边境,将此文书送往南宗堡那边吴家亮手中,片刻都不得延误。”宋江面色凝重,递过一封牛皮信笺,“交待下去,要是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必须先毁去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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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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