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情况后来一直在安思果脑中不停地重演,现场的每个细节一直不停地在她脑海中回放。
直到最后她得知毒杀大王子的凶手是那个红发红衣的少女时,她才倒吸一口冷气,原来这世间最致命的不是神术,而是人心。
完全察觉不到任何杀意的杀心。
大王子的随从很快封锁了现场,禁止所有人出入。
一刻钟后,一群穿着军队制服的禁卫军接管了此处。
禁军来了几百人,行动快速有序,眼神锐利如刀,很快清理了现场。
大王子的尸体被抬了出来时,思果正在旁边,只见他铁面具外的脸色一片乌黑,七孔流血,显然是中毒身亡。
同来的军医检验了尸体,确信无疑,确实是大王子。
此后,一队军人将大王子身边的女侍和一些服务人员全部带走,人人单独隔离审问。
剩下的军人维持现场秩序,不许任何人进入,也不许任何人离开。
在场的每个人都被盘查,力图在人群中找出毒杀大王子的真凶,无论男女都得脱掉外套喝下恢复药水,检验真身。
没有人看见疑凶红衣女孩从大门或后门出去,所以他们断定她混在人群中。
人们的抱怨声极大,在这里的大多数是有地位的亲贵,但是死的是皇族王子,所以就算亲贵也不能例外。
安思果跟着人群朝着一个包箱房走去,所有女性将在那间包箱房里接受身份检查。
人群拥挤,时不时就被人踏了脚。
安思果懵懵懂懂,到现在为止,她几乎都不相信,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忽然有人推了她一把,一个不耐烦地声音催促道:“快点!”
她扭过头,赫然发现那人是凌波。
凌波显然也没发现自己居然走在安思果的身后,两个女孩见面,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
“你一定伤心透了!”凌波带着恶毒的语气对安思果说。
“为什么这样说?”安思果心情烦乱,她脑子里全是大王子被毒杀的事。
“千辛万苦混进来,结果还没引起大王子的注意,殿下就被人毒害了,你攀高枝的念头只怕要打水漂了,不过也真奇怪,为何大王子平时都好好的,一见了你就被人毒杀,可见你是天生的扫把星。”
凌波气势如虹,尖刻的语言更像一把刀,让人觉得无地自容。
安思果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心情很糟糕。
这种事虽不是第一次发生,但之前在风暴学院时玉蕙也只是背地里下手,不愿在人前和自己撕破脸,因为她总要顾及自己在朱杰心中的模样。
但凌波不同,显然她是个极度以自我为中心的人,骄傲自大,总是以自己的方式去推别人的心理,她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富家小姐习气,所以在人前也总是这样咄咄逼人,喜欢用辛辣的语言攻击别人,句句伤人。
论辩才安思果不是对手,但是她也不是那种随意被人欺负的女孩,当下深吸一口气,瞪着凌波,虽然笨拙但却坚定地说道:“只怕你才是那个混进来想攀高枝的人吧!不要以为别人就和你一样龌龊!”
凌波怔在当场,美丽的眼睛瞪得老大,她似乎不敢相信,素来笨嘴拙舌的思果也有牙尖嘴利的时候。
“你说什么?”
“我说你龌龊!”安思果气愤地吼道。
“你你……你这贱民……居然敢如此……”凌波气得浑身颤抖,一直以来她从没有在嘴巴上输给别人,多数的时候对方根本不敢还嘴。但安思果是个直性子,语言不多,却直击要害。
就在两个女孩剑拔弩张时,忽然人群自动分开,一个英挺俊美的军人走上前,对凌波行了个军礼,说道:“刚刚有人指证,看到是你给大王子端的酒。”
凌波惊讶地瞪大眼睛,气愤地大嚷:“天哪!你在说什么?难不成,你认为是我……天呐……太恶心了……你们居然这样说我?”
“那杯酒确实有毒,刚刚我们已经在大王子身边找到那个杯子,我们化验了杯中的残酒,发现里面有种致命的毒素,只要一点点,毒素就能从唾液进入血液,一瞬间进入心脏。”军人的话冷酷而无情,仿佛在宣判着什么。
凌波瞪着眼睛看着他,那模样似要把人吃掉一般,大嚷:“酒是我端的,但我保证没毒……”
“你凭什么保证?”军人冷冰冰地问道。
“凭我的人格!”凌波拍着胸脯,气的*高涨,起伏不定,“那杯酒肯定没问题!”
“有没有问题?全调查清楚了才知道,走吧,希望你配合!”军人冷森森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凌波看了看周围的情况,若是她再不接受调查,只怕这些人会对她动粗,她决定不再这么强硬下去,反正那酒就是没问题,她才不怕呢!不过这事真是遭透了,原本贿赂了侍从假装成侍女想借着送酒接近大王子,谁想居然发生这种事,没吃到羊肉惹一身骚。
她气乎乎地走上前,忽然想起安思果来,一股恨从心底无端深起,一个念头瞬时闪过,若是她要被盘查,那安思果也休想躲过,当时她也在大王子身边转悠。
她忽然一把拉过安思果的胳膊。
“还有她,当时我送酒时,她也在大王子的包厢旁边,她也有嫌疑!”
“凌波!”安思果大叫,少女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气愤地瞪着她的同学,怎么也想不到,凌波居然会做出这样损人不利已的事。
“我保证她嫌疑不小!”凌波逐渐气定神闲。
那个军人冷冷地看了一眼安思果,道:“那就一起走吧!”
见躲不过,安思果气愤地甩开凌波的手,大步走去。
凌波嘴角边弯起一个得意的笑,跟了上前。
两个女孩被带到一个巨大的黑色屋子里。
分别被安排在两张单独的椅子上,忽然两束强光照射在女孩的脸上,那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女孩们被这种压抑的气愤弄得有些害怕。
“谁是凌波?”一个声音冷冷地传来。
凌波优雅地举了一下手。
“我们查过你的身份,你并不是今晚宴会的服务人员,为何会穿着服务人员的衣服混起来?”那个声音一带一点感情。
凌波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紧张极了,她知道如果这个问题回答不好的话,自己就很难洗脱嫌疑,她心思玲珑,觉得还是实话实说得好。
“我……知道也许我的理由你很难接受,但但是……我混进来的理由只有一个……”
“是什么?”那个声音冷冷的,有着探究的问题。
“是为了大王子殿下……”凌波脱口而出,然后又快速地解释道:“不……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想要接近大王子……我接近大王子不是要毒杀他,而是……而是想……接近他罢了……你懂么?”
显然她这番结结巴巴,欲语还羞的话并没有获得别人的认同,那人冷笑了一下道:“不错的说词,不过凌波小姐,我要提醒你,那杯残酒里有毒,酒是你送的,而且你还是个买通了侍从的冒牌货,把这几点联系起来,足以证明,你嫌疑很大,很难洗清,所以如果我是你的话,就老实交待,你是谁派来的,为何原因毒杀大王子,毒药是怎么带来的?”
凌波怔住,以往她总以为自己口角伶俐,但显然这种伶俐也只是在学校里有用,面对这种审问的专业人员,她忽然觉得自己居然理屈辞穷。
“我不是的……你要相信我……”凌波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双眼无比可怜地看着对方,希望能博得对方的信任。但那人却皱着眉头,用手托着下巴,细长的眼满是疑惑。
安思果在一旁看着,心里也微微地一跳。
审问官显然不信凌波,但是她信,凌波虽然让人讨厌,但她混进来的目的,安思果最清楚。
凌波为了得到大王子的青睐,对自己和其他同学做过的事虽然让安思果反感,但是凌波绝不是那样险恶的人,她其实还只是个小女孩。
不过这样的事显然不在审讯的男人的思考范围内,他更冷静,且也绝对的权威。
思果有些怀疑,他是否知道小女孩对王子的那种向往的心情。
安思果很想帮凌波解释,但却不知从何开口。
若是凌波因此被定罪,未免也太可怜了。
却在这时,只听到门咔嚓一声轻响被推开,屋子忽然一亮,一个美丽的女子站在门口。
“我能证明,毒不是她下的!”那个女子一手扶在墙壁上的球形感应器上,是她打开了灯。
屋子里情况瞬时明了,审问她们的是个年轻的军官,他很英俊,但却带着丝邪气。
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大王子的侍女之一——安娜。
安娜冷冷地扫了一眼凌波,走上前:“禁卫军要审问,不妨连我也一起审了,是这个女孩送的酒,酒送来时没问题,因为我尝过,所以她送来时是没毒的,后来我把酒送进了包箱,当时包厢里只有大王子和那个女孩,大王子正忙着和她调情,我想她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下毒。事情很明显,你们为何不去抓那个女孩,而在这些笨小孩身上浪费时间?”
女侍的话很不客气,但却让凌波感动得几乎快要哭出来,之前她很不喜欢大王子身边的女侍,她们傲慢冷漠给她脸色看,但现在,却是这个女侍证明了她自己都无法证明的清白。
凌波看着她,这时委屈的眼泪才流了出来,她抽泣着说:“您真好!”
女侍冷冷看了一眼,然后直视那男子道:“你没听懂我的话?”
那个男军官巍然如山地坐着,掏出手绢擦了擦手:“安娜小姐,你的心情我理解,但大王子被毒杀一事不能马虎处理,我的人已经开始搜查此地了,那个女人只要还在这里,就跑不了。但有许多疑问我需要弄清楚,所以,所有有嫌疑的人,我都要审查,您自然也不例外,只是要再等等,我有我的顺序,请您先出去。”
安娜高傲地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此时灯光大亮,屋子里全然没有半点阴森恐怖的感觉。男军官冷冷看着凌波,凌波勇敢地回视着他。
良久后,男军官道:“恭喜你——凌波小姐,安娜小姐的证词证明你的清白,你可以走了。”
凌波怔了一下,几乎有点不敢相信,就在刚刚她还以为自己要被定罪。
凌波站起身,又深深看了那个军官一眼,这时她忽然发现,这个军官有一种说不出的邪恶魅力。
这种魅力是她这种小女孩无法抵挡的,她全然忘记刚刚此人几乎定了她的罪,要知道毒杀王子可是大罪,一级谋杀加叛国罪,足以判处火刑,并且还要剥夺家人的政治终身。
但凌波只是个小女孩,全然忘记此事后,还朝着军官露出一丝暧昧莫名的笑,这才转身离开。
房间里瞬时只剩下两个人,那个邪气的军官和安思果。
那军官审视安思果好一阵,薄削的唇边忽然露出一丝浅笑。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他划两一根火柴点燃自己的香烟,抽了一口,悠悠地问道。
安思果一脸无奈地看着他。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她服务过的禁军军官,他叫什么来着,安思果好像都不记得了。但此时,她觉得沮丧极了,单从他审问凌波来看,就知道,此人极自负武断,若非安娜挺身而出为凌波开脱,只怕凌波就要被定罪了。
凌波那样美貌的少女都差点被他活活烧死,足见其内心深处冷酷残忍。
“我没有。”安思果沮丧说道。
军官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审视,过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
安思果怔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她道:“你相信我?”
男军官笑了一下道:“为何不信?你并不在我调查的范围内,你是梦貘族王子的女伴,刚刚我们问过梦貘族王子,他承认有这事。况且在整个事件中,你也没有机会接近王子,就算在晋见中王子对你问了许多话,但是你也没机会下手,直到王子被毒杀,你也不在身边,你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此次王子毒杀事件,行为严重,所以在场的每个人都要被审查,但并不是说我们就会冤枉好人,你可以走了。”
安思果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发现,她对他的理解还是有偏差的,他并不是杀人不眨眼的臭军阀。
安思果莫名其妙地想着,忽然她意识到自己居然在想些奇怪的事,当下用手拍了拍脸,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