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思果和朱杰依偎在一起。朱杰怕安思果冷,便用自己的披风包裹住两人。
夜越来越深,一些模样可怖的魔灵再次穿透防魔墙。
魔灵们察觉到神殿内有人类的气息,蜂拥而至。
刚到殿门口,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一束巨大的蓝色光芒冲天而起,恰恰将神殿护在里面。
有那冲得快的魔灵,一头撞在蓝光上,只听一声惨叫,那魔物瞬间消失。
原本龙类就有创世祖神的血统,所以龙身上的磷光在夜色中好比日光,对非实体类的魔灵有着极强大的驱散效果,一时之间,只见群魔乱舞,蓝光连闪数下,那第一批冲过来的魔灵顿时烟消云散。
这下龙磷显威,顿时把其他魔灵震住,眼前的同伴被净化后,其他魔灵不敢跟进,只得不甘心地围着神殿四周大声咆哮游走。
一时间,整个雪芒岭被魔灵围得水池不通,黑压压一片片,好像潮水淹没大地一般,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远远看去,只在那片黑雾之中,隐隐有一圈蓝光,散发着神圣祥和的气息。
安思果靠着朱杰的胸膛,对魔灵的嘶吼不理不睬。虽然知道殿外挤满了可怕的魔灵,但是只要朱杰在这里,她心里就安稳得多。
朱杰右手环着安思果的肩膀,低声说道:“那个阿悌是什么人?怎么你们都听她的?”
安思果淡淡一笑道:“她是个好姑娘呢!这些天多亏她照顾我和大家,不然在这样的绝境中,我们也许都撑不下去吧!”
朱杰点了点头,看着一个女子端着盆血水出来,隐约听到阿悌的声音对那女子说:“这血不要倒在外面,万不可冲掉龙磷粉,放在地上就好。”
那女子听了,便点点头,将血水放在地上,转身又进了偏殿。
朱杰匆匆扫了一眼,便道:“看样子,她倒挺有领导才能,若是我们能出去,到时也许可以请……让王子请她到宫中去做女官。”
安思果淡淡笑了一下:“朱杰,跟我没关系,我以前只想找个可爱的男人结婚生子,过幸福的生活,就像我妈妈一样……有了你,什么都不需要我去想了。”
“小懒虫!”朱杰微微一笑,用手刮了一下安思果笔挺的鼻梁,“像你妈妈一样唠叨……”
安思果佯嗔薄怒,道:“讨厌!”
朱杰见安思果那可爱的小女孩模样,心中大动,忍不住探下头来,深深吻住安思果青春的红唇。
以前,安思果总是有些不愿和朱杰有过分亲昵的举动,但此时经历的事情太多,她心里隐隐觉得自己的一生只怕不会顺利和美,加之父亲惨死,心灵依仗缺失,在她心中,只有朱杰如亲人一般可靠,心里也不再抵触,便柔顺地接受了朱杰的吻。
朱杰吻得很深,技巧又好,安思果处子之身,哪里经受得住,几下湿吻后便娇喘连连,两腮粉红。
两人心中都是情意绵绵,大有擦枪出火的危险。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冷哼,周衡双手插在马裤兜中,慢慢走近,冷冷看着两人。
两人微微一窘。安思果道:“有什么事?”
周衡将一个水袋扔给两人,道:“阿悌让我给你们,说喝点儿酒能暖和一些……不过,我看你们已经够暖和的了……”
说罢,转身离开,看也不看两人一眼。
安思果小脸红红的,像个小贼被当场捉脏。朱杰一笑,拉开水袋的塞子灌了一口,回头看看安思果道:”你不来点儿?“
安思果摇摇头。朱杰便又喝了一口。
”不错,好东西!“
安思果却忽然说道:“怎么这么静?莫非他们走了?”
朱杰一怔,侧耳倾听,果然,殿外安静得很,不觉有些奇怪,以魔灵对血肉的热爱,不该如此轻易便放弃啊!
正在这时,神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阿娘……救救我……”
这声音凄惨至极,听起来竟是个小孩子,原本在正殿内睡觉得众人纷纷被惊醒,有人起身来,神情慌张。安思果心神一动,脑中灵光一闪,大声道:“是魔童子!大家不要信。”
众人聚集在一起,没有人敢说话,只有一双双黑亮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惊恐的光。
所谓魔童子,其实是魔灵的一种,这种魔灵专吃小孩,并同时吞噬孩子的记忆,他能知道小孩的生前的一切,然后常在夜半时分出现在小孩的家人附近,模仿小孩的叫声吸引家人前去相救,然后再纠结其他魔灵,将孩子的家人吃掉。
这种事以往在古老的书籍上看到,谁想今日果真撞见,安思果只觉一股冷汗缓慢流下,身心都是冷的。
“阿娘……你快来救我啊……我的脚被咬断了……阿娘救救我吧……”那声音越来越凄惨,听起来真有孩童一般。
人群中忽然发出一声惨叫,一个中年妇女被人群奋力拉扯着,她嘶声大叫道:“是小虎啊!是我的小虎啊!你们别拦着我,我要救我的小虎啊!”
“不是你的孩子,是魔童……”安思果上前企图安抚她。
“呸!你滚!都是你……”那女子却不知发了什么疯,竟然一口痰喷过来,差点吐到安思果的脸上,还要张口大骂,已经被众人拉走。
安思果怔怔的,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人们好像都非常敌视着她。朱杰以为她受了辱,忙用袖子替她擦脸,却没有污渍,心疼地说道:“别理她,疯子一个!”
安思果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神殿外传来更多嘈杂的声音,这些声音竟是像是一群孩子一起发出的哭喊。
“阿爹呀!你救救我吧……我好难受啊……”
“阿姐啊……你好狠心,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跑啊……为什么丢下我啊……”
“阿娘啊……你为什么不要我了……阿娘啊……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心头宝么……”
这一声一声,如摧枯拉朽般击毁了正殿内众人的心灵,他们的亲人多半惨死在眼前,他们仅凭着薄弱的求生意志活下来,此时早已经身心都处在崩溃的边缘,到了这种时候,魔童们用他们亲人死前的怨念欢呼,直接打碎了他们最后的心防,他们一个个如没有思想的僵尸一般,朝着神殿外走出去。
“不要出去!那些是魔怪,他们想引你们出去吃了你们……”安思果抬手一掌打退一个,旁边又上来一个,朱杰抬腿就是一脚,将那人踢翻。
但是村人人数众多,他们又不能真正伤害他们,正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时,忽然,一个如天籁一般美丽的歌声传来,那歌声柔美清亮,直达心灵。
渐渐的人群安静下来,连那魔灵的声音也平静下来。
阿悌怀抱着一个婴儿,边唱边走出偏殿。
少女的歌音彷佛有治愈心灵的力量,在她的歌声中,人群平静了下来,他们似是终于明白,亲人已经失去,再也无法追回,都无声地哭泣了起来。
安思果刚刚松了一口气,忽然一个更加凄惨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我的孩子……你回来了啊……你回来了,为什么不来见爸爸啊……”
安思果的心忽然一震,眼泪夺眶而出,想也不想,飞奔出殿。
屋外黑压压一片,一个残缺不全的人体站立在神殿外,他的眼珠冒出红色的光,嘴唇上的肉早已经掉光,露出焦黑的牙齿,残破的喉咙里发出一个苍老熟悉的声音:“我的孩子……你回来了啊……你回来了,为什么不来见爸爸啊……”
”爸爸!”
那残缺不全的人在安思果眼里自动幻化为父亲生前的模样,一时间,情不自禁扑上前,就要抱住对方。
在这一瞬间,朱杰终于赶上,将安思果拦腰抱住,紧紧地搂在自己怀里。
朱杰显然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之前听安思果的讲诉,还不觉真切,直到群魔叫门一直到他亲眼看到思臣的尸体时,他才真正感觉到,这些天安思果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紧紧地抱住安思果,两人站在大殿门口,再多踩一脚便出了龙磷粉化得圈,安思果用力地挣扎,手指将朱杰的手都抓破了,她声嘶力竭地喊道:”放开我,放开我,那是我爸爸啊……爸爸在叫我……他还活着……他想见见我……“
朱杰知道安思果精神已经崩溃,紧紧地按住安思果的身体,任安思果手指抓破他的手臂,他却一点也不放松,他知道若是这一放手,只怕他便永远都失去了她,他不会放的,死也不会放!
安思果痴迷地看着那具尸体,明明是狰狞可怕的魔灵,在她眼里却是父亲生前的慈祥模样,她看着他,嘴里喃喃地唤着:“爸爸……爸爸……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那具尸体依旧用安思臣生前的声音呼唤着:“我的孩子……你回来了啊……你回来了,为什么不来见爸爸啊……”
“爸爸!爸爸……”安思果软弱地说道,“让我去看他,你看他生气了,他失望了,他伤心了,我不要……爸爸不要难受……我这就过来!”
朱杰心里如刀割一般,他将声音放至最温柔的程度,在安思果耳边说道:“思果,你看清楚,你爸爸已经死了!那是个魔童,你知道魔童是什么鬼东西,你不要输给他,你忘了,你曾向你爸爸发誓,你要做大神术师!你怎能输在这里?思果,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啊!思果,我不会放开你的!”
这番话说得定有力,心神混乱中的安思果却每个字都听了进去,她痴痴地看着父亲,恍惚间赫然看到一只白色蠕虫从父亲的嘴巴里爬了出来,安思果浑身一颤,神情终于清醒过来。
朱杰察觉到安思果不再抗拒,便抱着安思果一步一步退回殿里,每一步都是那样沉重,生怕安思果会忽然冲出去。
就这样退到神殿内侧,朱杰浑身都是冷汗。
“思果!”朱杰拍拍安思果的脸。少女的脸色苍白,神精恍惚。
“好果子,你别吓我!”朱杰重重地吻了安思果一下,安思果一动不动,眼泪顺着光滑的脸颊流下来,直流到两人的嘴里。
朱杰又是心疼又是难过,舌尖尝到安思果的泪时,他觉得自己也快哭了,但却又强忍住,只是重重地吻了下去。
神殿外,那个魔童依然保持着安思果父亲的躯体,一遍一遍用安思臣的声音呼唤着:“孩子啊……你不在家时,爸爸想你想得心疼啊……你为什么不来看看我啊……孩子啊……我想你啊……”
那一晚,过得极漫长,殿外的魔灵童子幻化成人类的模样,一遍一遍地呼唤着殿内的亲人出去相会。
殿内的烛火半明半暗,唯有阿悌不停地用圣歌安慰众人的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