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深夜，含啸再次进入了罪之间，这一次，他依然是从黑堡外爬过去的。
莫文似是早已知道他今晚会来，这一次地板上除了两张石凳，还多了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壶热茶，一碟子点心。等含啸用同样的方式从覆星梭专用通道跳落地面后，她已在连连招手。
“小贼！这边这边，等你好久了。”
亲手为含啸倒了一杯散发出浓洌茶香的茶水，含啸认不出茶水中漂浮着的茶叶，他本身也不是什么会品茶的人，但一杯热茶、两块点心下肚后，他的妖力竟然隐隐动荡，微微增强了那么一丝。
这还是含啸第一次知道，竟然还有食物和茶水能达成提升力量的功效，如果这小丫头每天的吃喝都是这种档次的话，再加上她自身的天分，短短百余年下来能进入破凡级也算是可以理解，但这也能说明，莫文的父亲在殛之塔内的地位肯定不简单。
接下来，半个小时的故事时间之后，含啸尝试着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这些……”他指了指周围的气泡，“都是什么啊？难道这些就是我族蓝氲战士的生产过程？”
含啸已经注意到，与三天前相比，有几枚气泡的大小和颜色发生了偏差，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成熟了的果实已经被人摘下，然后在原处又长出了新的青涩果实一样。
“我族蓝氲？”
莫文一愣，随即眯着眼笑了，笑得就像一只小狐狸。
“如果我说，这里面都是人类，你会怎么样？”
含啸心中一凛，脸上却神色如常，回答：“没什么，我也就是随意问问。因为听说过蓝氲战士不是自然出生的，而我又没亲眼见过蓝氲战士的生产过程，所以有点好奇，却没想到这里面都是人类。”
这句话倒是不假，他确实没见到过蓝氲战士的生产基地，而这段时间以来，和他稍微熟一点的执刑者见习也就只有李凌峰一人，据李凌峰所说，只有升职为正式的执刑者后，才有了解蓝氲或是三足枭生产线的权力。
莫文摇摇头，她伸手在空中虚点几下，距离最近的一枚气泡逐渐泛起亮光，气泡壁变得透明，于是含啸看见了，那其中双眼紧闭，蜷缩着身体的人。
含啸站起身，缓缓走到了气泡旁，他的呼吸粗重了些许。
“知道这里为什么会被称为罪之间吗？”
莫文的声音在他身后幽幽响起，含啸没有回答，他已经知道了答案，虽然气泡壁隔绝了气息，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来气泡中的是人类。
气泡中是一个赤身裸体的中年人，双眼紧闭似是陷入了深层睡眠中，几根细细的导管从气泡壁上探出，刺进了他的身体，微微泛着红光的流体从他体内被导管抽出，源源不绝的流入了气泡与地面连接的根状组织内。
那一排排一列列的气泡内，都是这样的人类能力者，他们被某种手段囚禁在这里，像是电池一样不断被抽取能量，虽然不知道这些能量会被用作何种用途，或许是代替了妖族领地上的电力，又或许静默堡能够浮空就是靠了这些能量，但那并不重要。
“这是罪，是我族的罪……”
莫文的声音变得压抑，她说：“我从来没有见过拥有自我意识的人类，被覆星梭送进来的人类全都处于昏迷状态，所以我也不知道，为何我族族人会与人类敌对，在我看来，这种被称为人类的生物虽然和我族完全不是同样的物种……”
从含啸身后走出，莫文轻轻抚摸着气泡外壁。
“但他们和我们很相似，不是吗？”
“那些新生代的遗族都各自有着独特的外貌特征，但和我们古遗族相比，人类不管是外貌还是身体内部结构都几乎是一模一样，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此相似的两个种族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为什么非要发生战争。”
含啸点点头，说：“你想多了，战争不需要怜悯。”
他的语气生硬了许多，从莫文嘴里说出人类的‘身体内部结构’这个词，已经足以说明一些东西。
莫文转身，眼角余光从含啸紧握的拳头上扫过。
“是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战争，但我是遗族，是一名古遗族，是绿澜第十二枝，所以虽然同情这些人类，但有些事情我却不得不去做。”
她突然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慢吞吞的走到石桌边坐下，单手撑着下巴，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说：“今晚就到这里吧，我想要静一静。”
含啸躬身行礼，转身走向侧门，这时莫文叫住了他，丢过去了一块小巧的绿色晶板。
“这是我的证明，有了这个，你下次来主堡就不用爬墙了。”
碧绿的晶板只有含啸自己的那块琥珀色晶板三分之一大，重量却超出了些许，晶板内部绿色云纹缓缓流转，显得更为精美。
收下晶板后，含啸正要迈步离开，却突然皱眉，悄无声息的退到了一边。
大殿的侧门被推开，身穿正式执刑者黑袍，没有戴头罩，一头苍灰色长发甩动在脑后的英俊青年大步走了进来。
走过躬身保持行礼姿态的含啸身边时，青年以看路边虫豸一般的眼神略微瞟了一眼，冷哼一声，趾高气昂的指了指含啸。
“你，先给我留在这里。”
然后青年堆上一脸笑容，大步走向莫文。
“莫文殿下，为何一个卑微的执刑者见习，敢于踏进神圣的静默主堡罪之间？”
莫文的小脸上立马露出了像看到苍蝇一样厌恶的表情，她不耐烦的说：“因为他得到了我的允许，而你，绘青影，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同意过你进来罪之间。”
绘青影脸色一僵，随即像是没事人一样走到石桌边，自顾自的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莫文突然一跳三尺高，厉声尖叫：“谁准许你坐下了！谁准许你喝茶了！给我滚出去，现在！立刻！马上！”
绘青影却是老神在在的抿了一口茶水，悠然说道：“那是因为有人告诉我，一个小小的执刑者见习竟然敢进入主堡，这可是重罪啊。”
他的声音就好像毒蛇一样湿滑粘腻，让含啸觉得极为难受。
“更何况。”绘青影看了一眼那仍然保持着透明的气泡，“莫文殿下，您擅自将我族机密透露给一个执行者见习，假如这些机密不小心泄露了，被人类得知的话……”
“你是在威胁我？”莫文微眯着眼，一股危险的气息逐渐弥漫。
“不敢！”绘青影摇了摇头，“我怎敢威胁堡主大人的女儿呢？更何况您是我族不世出的天才，在如此年纪就已步入圣级，要在这里杀掉我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但是！”话锋一转，绘青影说，“如果我今天没有从罪之间里离开的话，我的下属会将这里的事情全部报告给莫询大人，或许您的父亲大人，对他的女儿和一个小小的执刑者见习发生过些什么，会很感兴趣？”
一直保持躬身的姿势，按照绘青影的指示立在一旁的含啸心中一动，难怪看起来莫文小小年纪就地位超然，感情她竟然是红袍莫询的女儿？
莫文脸色阵青阵白，半晌后颓然坐下，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还不知道吗，莫文殿下！”
绘青影突然毫无征兆的爆发了，他猛然起身，几大步冲向含啸身前狠狠一脚踹了过去，含啸身体微微僵硬，却强行压抑住了躲避或是反击的本能，硬受了这一脚。
一口鲜血喷出老远，这一脚将含啸踢的横飞出去，他的身体砸翻了数个气泡后落地，破裂的气泡中溢出的液体沾染了他一身，里面的人类能力者掉落出来，横七竖八的身体在地上滑出了老远。
“小贼！”莫文一声尖叫，飞快的跑了过来搀扶着含啸，一缕温和的妖力从她手中渗出，治疗着含啸的伤势，继而她横眉怒视着绘青影。
据含啸的探测，绘青影有着8级中阶的实力，这一脚即使是对方并没有动用妖力，也让他受了不轻的伤，他躺在地上大口小口的咳着血，愤怒的绘青影和焦急的莫文却都没有注意到，沾染到了含啸肌肤的溶液中，有那么一缕倏然消失无踪，被他的皮肤吸收了进去。
绘青影指着含啸，他的手指神经质的抽搐着，癫狂的大吼：“凭什么是他，凭什么不是我？论资历，我是正式执刑者，更是静默堡十七序之一，而他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见习；论实力，我是天级，而他呢？连帝级都还没到；论血脉，我是古遗族，他只是个新生代的杂种；论身份论背景，我是红氲三百脉之一华青胧之子，这个刚从外界进来的杂种又怎么和我相比！”
“为什么有资格进入罪之间里见你的，会是他而不是我？莫文殿下！”
“因为我讨厌你，绘青影。”
温和的妖力源源不绝的注入含啸身体，莫文半蹲着，紧盯着绘青影，一字一句的说道。
“因为小贼是我的朋友，而你不是，现在你马上滚出去，我还可以不予追究你擅闯罪之间和打伤我朋友的错，否则的话……”
她的气息节节攀升，眼看就要突破天级的界限，达到圣级的程度。
绘青影面色难看，却是在缓缓后退，以他的身份，他知道这处罪之间本身可以屏蔽圣级以下的气息外泄，而莫文却以行动告诉他，她真的发怒了，已不再顾忌爆发的气息会传到罪之间之外。
一边后退，一边举起双手，绘青影连连点头：“好！好！好得很，莫文殿下，您……”
莫文轻轻放下含啸，猛然踏前一步，气势再度攀升一节，她冷冷的打断了绘青影的话。
“想要告诉我父亲的话，你只管去说，但我在这里向你保证，如果小贼有什么损伤的话，我必会杀你！要不要试试，看到时候华青胧大人到底能不能保住你？”
绘青影脸上怨毒的神色一闪而逝，却是没有再说下去，他深吸一口气，躬身行礼，缓缓退出了罪之间。
PS：不停电的感觉真好，晚点还有一章，先出门吃小团年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