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含啸已经站在了美国西部，加里福利亚州的西部海岸线上。
这一路上他避开了人类的城市，始终让自己保持在安静的状态下，枯燥而机械的行程中，含啸将一些事情想得清楚了。现在他已经知道，原来川所说的契机，并不是指破坏起源法阵的契机，而是一个人的契机，那就是含啸自己踏入破凡的瞬间。
或许在川眼中，起源法阵破坏与否根本就不重要，想来也是，如果终末重叠期真的将至，那么地球上这些人类，就算全部都死在亟刹罗人手中，对川来说也是无关紧要的事。
毕竟人族的正统传承，还是在被称为天界的位面中，也许地球上这一场战争，最根本的目的就是为了挑起天界和起源之地的争端。
当然，这些都是含啸从他的经历所得出来的推测，并没有得到过证实。
如果猜测没错的话，那这一场战争的意义所在，应该就是为了目前人妖两族异常的进化速度，种种迹象表明，川和白老正是这一场战争爆发的幕后黑手。
包括莉安娜的死，川显然知道朱雀会在纽曼市出世，却仍然让实力不足的她去那种战乱之地，有可能就是料到了莉安娜的死会刺激含啸突破到破凡级，但更有可能，是川觉得她根本就无足轻重，死与不死完全无所谓。
含啸突然觉得，无论用多充满恶意的想法去揣测川的意图都不为过，虽然他并不知道川为何会如此看重自己，难道仅仅是因为王口中所说的奇迹值？
但如果川真的是为了应对终末重叠期，为了让人妖两族在战斗中进化，从而才发动战争的话，那他始终占据着大义的名分，说到底，就算含啸的猜测全都是真的，他也同样无法去责怪川，只是他的心中，毕竟是对川，对净蓝有了嫌隙，这也是他没有和雪漪一同去净蓝的原因。
意识中，纽曼市这一场战斗的回放早已结束，随后含啸再度向前回溯记忆，让记忆回到了一年之前，王的投影在伦迪纽姆出手那一次。
现在他自然能看出，王的投影最多只有破凡中阶的力量，赛尔巴托斯之眼的力量还要比当时的王胜出一筹，但却是被王给轻松秒杀。
这是力量运用层面上的差异，也就是战斗技巧的差异。
含啸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战争的整体局势不是他应该关心的事情，但纽曼市这一场战斗中，他完全可以做得更好，如果他不像一头蛮牛一样乱来的话，或许莉安娜也不会死。
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海，含啸深吸了一口气，纵身而起，飞向大海之中，他需要一处足够僻静的地方，解析新生成的破灭之雏，以及朱雀心核。
起源之门开启之前，他还必须要再去一次殛之塔领地，为了履行说过的话，为了不让莫文再次成为祭品，因此，他必须要尽快将新的力量掌握纯熟。
而且含啸还有了一个更大的目标——复活莉安娜，他不知道要达成这个目标，究竟需要变得多强，或许是窥真级，或许是彼岸级，虽然这个目标对现在的他来说还极为渺茫，也许他永远都无法达到那种级别，但总归是要努力去尝试一下。
所以他必须要确保，再入殛之塔后，他还能够活着回来，到那时，或许他也就可以心平气和的去见川了。
当含啸飞向海中时，雪漪也回到了净蓝。
书房的门被雪漪狠狠一脚踹开，把川和坐在沙发上的年轻军人给吓了一大跳。
两人一脸迷茫不解，雪漪却似早就发现房内还有其他人，她随手一挥，一道冰链缠绕住年轻军人，年轻军人还来不及说话，就已经被丢出了书房。
砰！书房门被雪漪狠狠的甩上，她几大步走到川的面前，紧盯着川的双眼，问：“你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了，对不对？”
川一头雾水，反问：“雪漪啊，你这没头没脑的闹得是哪一出啊？人家楚大校正和我说事呢，你到底在干什么？”
雪漪的瞳孔中闪动着危险的火焰，她弯下腰，居高临下的看着川，说：“还能是什么？我说的是莉安娜！”
川了然的笑了笑，回答：“原来你指的是她，这么说，她应该已经死了？你居然会因为一个人类的死而生气，还真是让我意外。”
雪漪一脚踩在川所坐的椅子扶手上，怒喝：“少废话！回答我的问题！”
川摇摇头，看向了窗外，笑道：“怎么会呢，这个世界没有命运，从来没有人能预知下一刻的事情，我也同样不能。”
“但却可以有限度的让事态往自己期望的方向转变，对吧？我就觉得奇怪，你怎会给莉安娜透露含啸的消息，她只有6级的灵力，就算去了纽曼市也对战局起不了任何作用，而且，你在告诉她含啸的下落之前，就已经知道朱雀会在那里现世了，我说的没错吧？”雪漪一把揪住川的领子，将他的脸转了回来。
川笑笑，答非所问：“这个世界允许奇迹，但就算奇迹值再高，是否能创造出奇迹，仍是体现于其本人的意志，或者说欲望，欲望越强烈，就越有可能创造奇迹，我只不过是做了最为恰当的事情而已。”
雪漪狠狠的盯着川，半晌后，才又说道：“你所说的契机，就是指含啸破凡的契机，以莉安娜的死为代价！”
川保持着一成不变的笑容：“这都是树的选择。”
雪漪深吸一口气，稳定了情绪，她松开手，顺便将被她抓皱的川的领口理顺，转而问道：“为什么万神殿会突然对黑暗议会出手，这个你应该知道原因吧？”
她知道，既然川已经用树来做解释了，那再和他纠结莉安娜的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川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沉吟片刻，说：“这个倒是我没有料想到的，我忽略了人族好战的本性，那些上古人族的大能们，他们或许是认为经过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现在已经回复足够的实力了，在他们看来，现在的亟刹罗已经不足为惧，所以又在那个偏僻的位面开始光暗之战了吧，偏向于黑暗的那一系还好说，光明一系的个个都是自诩为神灵的蛋疼家伙，却不想想看，在这个结点世界哪可能有神灵存在。”
雪漪沉默片刻，转身走向书房门口，在将手握上门把前，她突然问了一句：“莉安娜，还有复活的可能吗？”
川极为诧异的问道：“复活？这个可能性确实有，但她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而已，就算复活了，百年之后还不是照样会化为黄土一抹，复活她干嘛？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雪漪摇摇头，她的神色中流露出几分寂寞。
“或许比起来，王都要比你更像人类。”
像是自言自语般说出了这句话，然后雪漪打开门，门外，被冰链捆绑得无法动弹，正冻的上下牙关直打架的年轻军人一脸无辜的看着她，雪漪随手解开了冰链，又将年轻军人丢进了书房。
白俄罗斯与俄罗斯交界处，一片孤零零的云彩正凝停在离地数千米高的空中。
从外界看过来这只是一片朦胧的云彩，但如果有人飞进云彩内，就能发现这实则是一座殛之塔战堡，整座战堡被一层荡漾的波光笼罩在内，随行的所有执刑者都栖息于这座战堡内部，战堡顶端，葎沙璎和葎沙络，红袍与紫袍并肩而立，他们的视线穿过了波光，看向了战堡下方的大地。
两人已经在这里站了有整整四十八小时之久。
终于，葎沙璎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她迟疑着问道：“小络，这样做真的好吗？我还是觉得，塔主的理念才是正确的。”
葎沙络摇摇头，回答：“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姐，这是一场战争，一场种族之间的战争，先打破共存状态的，是人族！”
“可那也只是一部分人类而已……”葎沙璎争辩，“他们和我们一样，也是有智慧、有心灵、有感情的生物。”
葎沙络反问：“姐，你现在不敌视人类了？”
葎沙璎从远处移回了视线，她想了想，认真的回答：“不，我仍旧对人类抱有敌意，但这种敌意很不正常，我既然能注意到这一点，你应该更能注意到才对。”
葎沙络轻叹一声：“唉，我说过了，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我们既然已经背弃了塔主，那就只能将这场战争进行下去，而且我们必须获胜，否则被灭族的，将会是我遗族一脉啊。”
葎沙璎一愣，她皱着眉头，问：“这话怎么说？人类虽然有那么几个厉害的家伙，但整体实力完全比不过我们啊。”
葎沙络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也罢，谁让你是我姐呢，本来这个信息只有紫氲以上才能知晓，其实，游走于外界的幽影一脉已经传回了消息，镇压者的启动早已开始，距离镇压者苏醒，还有大约两个月时间，也就是说，我族必须在这两个月内打开起源之门才有生机。”
“镇压者？能有多厉害啊，我族如许多的圣级战士，还怕了那个莫名其妙的镇压者吗？”
“我也不知道镇压者是什么，但据长老们说，那东西要比塔主厉害的多，你觉得我族的圣级战士加在一起是塔主的对手吗？”
葎沙璎再次陷入了沉默，葎沙络看了面色凝重的姐姐一眼，笑道：“姐，你也无需担忧，如无意外的话，起源之门肯定会先一步开启，但夜长梦多，正因如此，绛弦大人才会下令撕毁战争协约，发动全面战争，等到我族获胜的话，给人族留下一线生机，也不是不可以的事。”
只是最后半句话，却是葎沙络自己都不相信的。
两人的视线再次透过波光看向了远方，就在战堡东方数十公里之外，密密麻麻的防御工事散落在大地上，构成了一条钢铁的防线，各色战机如鸟群般在空中穿梭巡逻，间或会有几架战机背上，稳稳的站着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人类。
“而且，现在我族还占据着武力的优势，但再过上一段时间，或许就说不定了……”葎沙络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