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问,确实将夜之航生生地僵住了,脚好像被人钉住了一般,寸步难移。“父皇???”夜泉再一次紧逼,似乎不能得到一个准信,他今天绝对誓不罢休。
看着自己的儿子这般气势汹汹,咄咄逼人,萧沐茹雍容端庄的脸上起了一丝波澜,她美丽的凤眸哀哀地延展开,几步走到夜泉的面前,喝叱,“泉儿,不得在你父皇面前此等放肆!”她的声音严厉而刚硬,却不难感觉到语音里的颤抖,诠释着她心底里的痛。
“母后也认为我应该永远生活在这种永不见天日的地方么?”于其说是愤恨,倒不如说是冷若冰霜的讥讽更恰当些,在这种如阴沟里的耗子般的生活,可以使任何一个人癫狂,乃至丧心病狂。
夜泉只是冷冷地问,冷冷地宣告着他内心的抵抗,却无其他任何失常的举动。
在此期间,夜之航却始终无声无息,亦像是根本不在这里一样,静静的,悄悄地走到一边。
“为什么要这般待我,父皇?”夜泉小心而卑戚地问着,蕴着克制的压抑。“为什么!?”夜泉又逼近了夜之航,津津追问,“难道,您的儿子,只配在这种见不得光的地方,像地沟里的耗子般生存着么?父皇,告诉孩儿!”
迎着夜泉含恨探寻的目光,夜之航将脸偏向了一侧,眼神闪躲,他朝萧沐茹喊了一声,“茹儿,泉儿的心情不好,看来,朕还是改天再来看你们母子吧。”说着,就跨步往石门外走去,他的脚步踉跄,看着倒给人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夺门而出。
“皇上???”萧沐茹拍拍夜泉的肩后,也追了出去,在夜之航身后喊着。
石门早不知在几时已经阖上了,夜泉百无聊赖地坐在橘色的灯光里,一眨如豆的煤油灯兀自烁闪不定,捕捉不到他此刻任何的表情,木讷的,亦或其他,深深掩在叶子般的睫毛下,难以捉摸。
听到萧沐茹的声音后,夜之航本有些窘迫与急促地脚步停了下来,看着她,“茹儿,是朕对不起你们母子。”看着走近的萧沐茹,夜之航含着愧疚的说道,声音很轻,带着重重地鼻音。
萧沐茹上前,没说什么,拍了拍夜之航肩上不知几时沾到的灰,然后抬起头,仰视着他,优美的颈部像只天鹅般高雅地舒展着,就这么望进他的眼里,那里有火光的跳跃,“皇上就真的没有法子了么?毕竟???,您就只有泉儿一个男嗣。”萧沐茹的目光闪动,带着难言的恳切。
夜之航的眸光低敛,火光印着他的睫毛的阴影,打在脸上,掩盖住了他内心的真实,他在想着什么,只是一直沉默着,却没有开口。
他,该这么做么?夜泉还只是个孩子,哪怕那个预言???
“皇上真的相信大祭司刘红裳所说的?”萧沐茹的声音却突然打断了他的思考,他抬脸望着她。
……难道,不可信么????
“她如今可已经是南王的侧妃了,还生下了南之闲,难道,她的话,不会有可能是南王故意指使她这样说的么?”萧沐茹仍不死心地据理劝动着。
夜之航本暗沉的脸色,在听到南王这两个字眼的时候,很清晰地动了一下,萧沐茹的眼角淡淡地撇见夜之航紧扣起的手指,果然,他对南王是忌讳的这个抢了夜之航最心爱的女人上官兰心的男人。
男人之间的仇恨往往就是这么简单的为了一个女人,或者为了争夺一个女人。
夜之航与南王是夙敌???明的或暗的,大多数人心知肚明,可两人表面却仍是风平浪静。
萧沐茹用这一招,或许能让夜之航内心的坚决,稍稍起一丝动摇吧。
真可怜,一个女人居然要借着她爱的男人对另一个女人的爱,以及爱而不得的恨,来成全自己的卑微而渺小的母爱!
萧沐茹知道,她一直知道,夜之航对自己八年来的温柔,八年来的宠爱,从来都只是表现,她从未进驻过他的内心,可是他却待她极好,却,只是无限地宠着,未有丝毫的爱意甚至是???怜意。
“容朕再想想吧。”夜之航淡淡地放下了这句话,就要转身离开。
“皇上今晚不留在这么?”夜之航的脚刚抬起,萧沐茹就在身后问,“您已经三年没来过如意宫了。”边说着,她边走近他,“臣妾已经三年没见到过皇上了。”她终于走到了他的面前,波光闪闪的眼注视着他。
夜之航一声长叹,心软了下来。他点点头,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萧沐茹却笑的像个婴儿一样,知足而久远,仿佛在沙漠中已经行走了好几天的旅人,在快要渴死的时候,突然就看见了一片绿洲。
夜之航长睫轻掩,笑着揽上了她的肩膀,淡淡的笑,浮于表面,却未达眼底。
素色的纱幔纷纷扬扬地落下,夜之航抱着不着寸缕的萧沐茹躺到了塌上,动作轻柔,宛如一个轻柔而美丽的梦,让人不忍丁点细微的声音与动作去破坏这样的平和与美好。
“臣妾了解皇上的苦心。”她轻轻地应着,既然看不到他此时此刻的表情,索性将脸再次埋了下去,在他的怀里,猫儿一样地蹭着。肌肤温柔的触感摩挲着她光洁的脸蛋,仍能听到自己内心心跳的鼓噪声,一下一下。
她当然了解他的苦心,借她的手,树未央宫那名女子的地位,只是,凡是他想要的,她就一定会倾尽所有为他办到,不论是非,亦无原则,只要她爱他,就足够了。
“茹儿,这三年来,你是怎么过的呢?”夜之航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他不能体味云裳说的那种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那么身为女人的萧沐茹应该更有切身体会,因为两人雷同的经历。
“皇上要听实话么?”她的语气有点幽怨。
“当然。”他淡淡地笑着。
“跟冷宫差不多。”
夜之航搭在她肩上的手,似乎不经意间抖了一下。只听萧沐茹仍兀自地继续说下去,“很寂寞,很空旷,好像???,”她的手柔若无骨地放在了他的手臂上,“好像,有一种自己已经不在人世的感觉。”她自嘲地笑着,身体更加软了下去。
“哦……”夜之航若有所思地轻声应了一声,也不知听进去了,还是根本没听她说过。
???原来,三年的禁闭是这样的???跟‘冷宫’一样,他的心不由得轻轻地颤动。
那一晚,夜之航又要了萧沐茹三四回,最后她晕厥地趴在他的胸口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第二日清晨,温暖的阳关从窗外射了进来,打在了她的身上,她起身,却发现身旁空无一人,她慌张地伸手去触摸,生怕昨晚只是一场梦,直到手触及那份仍余的温热,她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开心地唤了外面的宫人为她梳洗更衣。
夜之航上完早朝,就来到的勤政殿,在案上用紫毫沾了朱砂,写了一封折子,就唤着门外候着的安公公,“小安子。”
“在,皇上。”安澄一个闪身,进了殿,弓着腰,走过去。
“把这个快马加急,送到江北洛王府。”夜之航递过他刚刚写好的那份明黄的折子,交到了安澄的手上。
安澄“诺”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夜之航望着雪后湛蓝的天空,突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干净到让人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