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航离开了刘昭仪那,就直接去了云裳的未央宫。
那时的云裳正在用午膳,一脸倦怠,没什么胃口,尽管菜式很可口,也都是她平时爱吃的。
可是•••,
“咳~”又是一声销-魂的美人叹息。
正当云裳无感地嚼了几口菜的时候,突然一个低沉地声音在身后响起,“怎么了,唉声连连的?”
这声音:三分的阴森,五分的清冷,九分的强势。
云裳一回头,果不其然,夜之航的脑袋就这么密密地挨着她的。
夜之航眨巴了几下眼,这么近的距离,让她的脸纤毫毕现地袒露在他的眼前,脸上的红肿早就已经消失了。
也不知用了什么药,或是否传过太医来瞧过伤了。
云裳被这么一问,噎了会口水,叹了口气,回,“没事。”
没事?夜之航眉头左眉一挑:显然不相信了。
云裳没空研究他的小动作,斯文地放下了碗筷,问,“陛下来找陈女所谓何事?”听起来,有那么点不耐烦。
夜之航一撇嘴,也不计较,径直坐了过去,在她的旁边,身子紧挨着身子,他名人再填了副碗筷,颇有主人翁精神地自食自饮了起来。
云裳这期间,一直无声地坐在旁边,看着他闲闲地落座,再闲闲地大口,大口,一脸享受地吃她的剩菜。
云裳一直无比闲散地坐在他身边,吃也不是,动也动不得,等夜之航终于酒足饭饱,搁下筷子的时候,云裳侧目,看了他一眼,似有话要说。
夜之航挑眉,给了个示意她说出来的眼神。
“那个•••,嗯•••,”她吞吞吐吐了半天,“您——,似乎平时——,不大会在这个时候过来的。”
所以,是不是有什么事,或是知道了什么事。
不过云裳没把下面的话说出来,眼睛亮闪闪地盯着他。
一脸,“来,您给个解释吧”的表情。
“嗯•••”夜之航无语了一会,随后淡淡地说道:“偶尔也给你来个惊喜么!”说完,自己眼睛一眯,挤成了一条缝,巴结地笑了起来。
这种惊喜,她慈爱不要呢,云裳也很汗地看着他。
说实话,夜之航打太极的招数,也实在是简陋了些,要不是他今早得到通报,洛震南在这个月廿八前就能到达夜都,而他自己心神不宁,怕到时,洛震南一来,云裳就会跟着他跑了。
他说不定还不会来。
跟云裳在一起,太没实在感了,时时不得不担惊受怕,生怕,她这样无知而又纯情的小女生,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哪个表面良善的坏叔叔给拐跑了。
当然,要不是他赶去看她,恐怕也不可能会看到她被人欺负的画面。
有些人——他确实应该敲响警钟了。
对他自己,同样也对那些兴风作浪的人!
夜之航终于收了笑,在云裳左右看了半天,疑道:“怎么不见那个老太监?”
云裳眨眨眼,一脸不解,“哪个老太监?”
她这老太监多的去了。
“就是,朕说遭刺客的那日,在房间伺候着的那个老太监。”夜之航望着云裳,很淡定地说道。
云裳一副思索的样子,随后莞尔——那不是,就指外祖父么!
夜之航找他作什么?
莫非•••
他的身份被他识破了!!
“哦!”云裳淡淡应了一句,“臣女不知他现在何处•••,不知陛下找他有什么事?”云裳甜美地笑着,眼波如菊的,妍妍地绽在夜之航的眼里。
夜之航难得看到云裳对他脸色这么好,这样绚丽而甜美的笑容:真是难得啊!
“也没什么,”夜之航觉得两人间这样静逸而美好的时光实在难得,也就不想再为讨论江清华的事了,“本来想打赏他的,既然不在,就算了。”
而后一笑,遂邀道:“这个月十一,朕要举办一场宴席,裳裳也一起来吧?”
“宴席?”云裳一脸困惑不解,“都有什么人啊?”
见她似被说动,夜之航泯然一笑,“都是些王公大臣的,但是,朕想你出席。”
云裳听后,想了想,随即点了点头。
夜之航却似还不满意,又追问了一句,“你不问问朕,可能会有哪些人到席么?”
比如——洛震南?
夜之航狡黠而暧昧地盯着她,有点逼视得她喘不过气来了。
云裳在这样的目光下,反而坦荡,一摆头,满脸无所谓,“该到的,自然就会到,这不是臣女该关心的问题,更不是臣女该过问的。”
正如,他希望她问的那个人!
夜之航这下满意了,笑地极为舒畅,又在未央宫坐了一会,喝了几盏茶,才姗姗地离开。
等他前脚刚走,江清华后脚就走了进来,凑在她耳边,低而有力道:“我刚得到消息,那臭小子,这个月廿八前就可到夜都了。”他说完,又补了一句,“可能那人刚才来,也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可是,我看得出,他不想让你知道,又在试探你。”
说完,像一个平常太监那样,低眉顺目,敛袖躬立一旁。
云裳的神色,轻淡若烟,仿佛罩了一层纱布,看不透内在,她垂睫,而后用低到仅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问道:“您说,他知道今早的事么?”
江清华闻言,微微抬头,云裳的脸色如湖畔边被微风扬起的柳丝,淡到一片模糊,本张开的嘴,顿了顿,最后还是决定和盘托出,“我——,不久前,在回未央宫的路上,刚巧看到他身边的那个太监,带着那个红妆往不知哪里走。”
江清华一说完,发现云裳地神色更淡了,犹如一脉望不见底的峡谷,只见浮云,而不可见底。
他适时地住了嘴。
云裳没说什么,只命人收拾了桌子,便躺到了塌上,小寐了起来。
江清华很不解地望望她,再望望殿外的天色,感叹:简直就是暴殄了这么好的阳光啊!
想着,他就已经自个大摇大摆地出了未央宫,美其名曰‘饭后散步’。
云裳一个人,很静很静地卧在塌上,脸上如浩瀚星河,难以琢磨。
勤政殿里。
夜之航细细地抿着一盏茶,安澄把红妆带到勤政殿的后,就把她锁在了后殿里,只是,夜之航回来后这么久,也没要求见她,也没处置她,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把她一个人晾在那,好像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似的。
“皇上。”安澄低而谨慎地唤了一声,“那位红妆姑娘的事。”他还是欲言又止,考虑着该不该冒死谏言•••
夜之航磕了磕杯沿,头也未抬地说:“留着她,朕自有安排。”
语气清淡,却是不容置疑的。
安澄小声地“诺”了一下,随后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直到在勤政殿用完晚膳,在宫女将桌上的碟子撤走的期间,夜之航抬头问安澄:“带那个红妆过来吧。”
那调调,好像现在才意识到有这么个大活人在似的,而且还是个美人!
刚要转身去带人,安公公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躬身请示道:“皇上,那丫头到现在都还滴水未进呢!您看•••,是不是?”
“不用了,你先去传御辇,再带她过来。”夜之航说着,已经起了身,朝殿外走去。
安公公赶紧屁颠屁颠地跑去传御辇,然后再折返身回去带红妆过去,虽然搞不懂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对这小丫头,但是他还是认真地走到后殿将红妆带了过去。
走在路上的时候,安公公对着红妆如是提点道:“要知道,不管你是哪宫娘娘的人,但在这宫里,惟独皇上最大,只要是这宫里的人,谁不是皇上的人呢!况且,——你可知,这宫里,谁的身份都可能改变,却惟独——,皇上的身份在那,是永远都变不了的。你该懂咱家的意思吧?”
“民女多谢公公提点。”红妆说着,福了个身。
这样说着,他们已经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御辇旁,安澄小步走到辇边,撩开辇前的帷幔,夜之航早就已经坐在里面等他们多时了,此时,他正温润地笑着,望着辇外的他们,眼神越过安澄,朝他身后的红妆吩咐了一句,“上来!”
声音威仪,沉定而不容拒绝。
红妆紧张地抿着唇,小步地挪了过去,夜之航狡黠一笑,在她迟疑着不敢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走过去,伸手一揽,拦腰抱起了她。
红妆见状,整个人都似石头般僵了起来,满脸的难以置信,甚至连出声与抗拒都忘了,就这么傻傻地呆在夜之航温暖而有力地怀里。
在这一刻,红妆怔然地感知到了,这个男人的肩膀是如何的有力,以至于,她产生了要拥有这个怀抱一生的想法,在怔愣了片刻后,她开始试着慢慢地抬手,小心地绕上夜之航的肩膀,他没有任何阻止,依旧拢着一脸迷死人不偿命的笑,然后,她的手终于如愿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夜之航望着怀里的红妆,只是悠然地一笑。
无人知道,他是否对这个女人的投怀送抱以及动心放在心上。
只可惜,此时此刻,某人却已经早已将自己的心都交付了出去。
帷幔轻轻地垂落,安公公扯着嗓子,一声吆喝“起辇”便颠颠地跟在了一边,而辇里的夜之航却始终未放下怀里的红妆。
在攻心的计谋中,人即便是再聪慧,却往往算不到人心这一环,因为它是最难以捉摸而变幻莫测的。
正对萧沐如设的这个局,她可以算准很多东西,却独独容易忽略了人心,以及人心的变化。
夜之航戴着意味不明的笑,望着蜷缩在他怀里满脸红彤彤的红妆,眼神更加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