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还是将我放下吧。”如斯小声说着,羞得连句子都说散了。
那人似乎知道她在害羞,便有意岔开话题,问道:“你是哪里人?”
如斯见他问话,只好答道:“我是东徽州人士。”
那人“哦”了一声,又沉默了下来。如斯正想讲刚刚的话头再次提起,却又听那人说道:“我去过东徽州,那里很美。”
如斯听他夸赞自己的家乡,不禁有对这人添了几分好感。她微微点头,扬起唇角笑道:“东徽州的昼景与海上浮城乃天下奇观,当然美了!”
“我尚未看过昼景,不过东徽州的海上浮城我倒有幸见过一回。”
如斯听他说见过海上浮城,不禁兴奋的提高声音说道:“你见过海上浮城?!我都没有见过呢!你真幸运!”
背后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如斯知道他笑了,又不禁赧颜。那人不以为意,只用着低沉的声音平稳的继续说道:“那是十七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我也不过才八九岁。”
如斯听他如此说,不禁问道:“你能与我说说,那海上浮城是什么样的景象吗?”
那人静默了一会儿,圈住怀中的人用低沉的嗓音说道:“海上浮城乃昏微大陆奇景之一,你身为东徽人也应当知道,海上浮城的出现没有任何预兆现象。那一日我随母亲去东徽州,恰巧路过迁斓海海岸,便见海上突然刮起一阵飓风,卷起差不多有上千丈的海浪。我母亲吓坏了,只一味的拉着我跑。但也只是片刻,那千丈的海浪就平息了,接着我便瞧见了海上浮城。”
如斯听得正觉兴奋,突然一断,让她有些着急,她扭过脸看着身后的人,睁大了一双银色的眼眸,问道:“接着如何了?”
那人看着她那双好奇的银眸,微微怔了一怔,他咳了一声,抬起头看着前方,接着说道:“飓风之后,海上竟是一片安宁。我与母亲立在岸上,便瞧见远处的迁斓海海面上竟冉冉升起一座云雾缭绕的青山。那青山之中隐有一栋栋巍峨的宫殿高楼,不时有远古传说中的空影人凌空翱翔其间。那些人或乘仙鹤,或负手踏云。行动快如闪电,飘若轻云,看的我与我母亲目瞪口呆。这样的奇景也只维持了片刻,便烟消云散。现在想来,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年,却在我脑海里依旧没有磨灭。”
“这样的奇景能见上一次,就算是我,也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如斯向往的叹了一口气,又笑道:“我一个地地道道的东徽人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奇景,却被你这外州人占了先。真是叫人可惜!”
那人见她孩子气的摇着头,又不禁弯了弯黑色的眼眸。
二人一阵沉默,只听见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好一会儿,如斯才轻轻道:“你且将我放下吧。”
那人依言将她放平,又看着她道:“暮时我会来给你换药,你先休息。”
如斯朝他笑着点了点头。那人冲她微微颌首,端起空碗走了出去。
离屋子有一段距离了,那人停步站住,不一会儿便有一人悄声过来,拱手谦卑道:“回禀主子,事情查出来了。”
“是谁?”那人的声音冰冷无波,却不如先前那般低沉。
看似仆从的男子小声道:“这一路人乃是镇西大将军齐宽德的部下。”
那人听罢,冷冷一笑,他伸手拽下挡住半张脸的漆黑方巾,露出一张眉目锐利的俊颜。思索片刻,他道:“派几人暗中保护福泽安全,你代我修书一封交与西冷州徐子秀,让他务必助福泽一臂之力!”
“这……”那仆从有些为难,他微微抬起头看着自家主子,迟疑道:“徐子秀一向行踪不定,主子,恐怕他此时不在西冷州啊!”
“过些日子便是他娘亲的忌日,他不在西冷州还能去何处!”男子眼锋犀利的看了一眼那谦卑的仆从,冷声道:“你下去吧。”
仆从得令,一个展身便不见了踪影。
男子背手看着渐朝西方而去的日头,微微蹙起了锋利的双眉。好一会儿,他那瘦削的脸上浮出了一丝满是杀伐之意的冷笑。心中计较,不过是那镇西大将军居然蠢到会派人杀权倾朝野的福相之子,果真是一名只懂得喊杀冲阵的莽夫!
男子在院中伫立许久,直到那日落西山。一阵凉风吹来,拂起他黑色的衣角。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围住半张脸,取了纱布与药粉,去了如斯的房间。
如斯还在睡着,呼吸平稳悠长。许是热了,她的脸比窗外的落日还要红。男子悄声放下手中的物什,坐在床沿小心翼翼的拿起她的手,将纱布褪了,倒上药粉用手指轻柔的揉开,才又动作小心的将新的纱布重新包上。
做完这一切,如斯仍旧在梦中。男子笑了笑,伸出手从怀里掏出一柄短匕,放在她的枕前。
“公子……”
如斯低低呐喊着,秀气的双眉紧紧皱在一起,显然落入了不好的梦境之中。她咬住嘴唇,额上冷汗泠泠,口中只不停的喊道:“公子……小心……小心啊……”
“醒醒!”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
如斯大喊一声“公子”猛然睁开双眼,满眼的刀光剑影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从窗外洒进来的如血夕阳。那薄凉的红色为屋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红色的光芒,包括此时正望着自己的人。他垂着眼睑,浓长的睫毛上落满了毛茸茸的光,就连那一眼望不到底没有任何表情的漆黑眼眸里也被披上一层薄凉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