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如斯皱着眉,伸出手拽了拽男子的衣角。
“然后……”男子被她拽醒,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然后女子离开了京都,她后来在一个破庙里生下了腹中的孩子。她带着那个孩子,走遍了整个越之国的土地。他们四处流浪,以乞讨为生。那个私生子……他的生命中,只有歧视、嘲笑与唾骂……”
“他真可怜……”如斯闭上眼睛,朝披风里缩了缩,打了个哈欠。
男子见她如此,便停了下来。可过了一会儿,又听见如斯低声的喃喃:“那个男孩儿后来怎么了?”
男子转过头,将盖在她身上的披风朝上拽了拽盖住她的双肩,才轻声道:“他后来投了军,成了一名军人。”
如斯无意识的“哦”了一声,这才放下心放松身体睡了过去。
男子见她那被火光映红的双颊,淡淡一笑。待她呼吸变得平稳悠长后,他才拽下脸上的黑布,看着火堆若有所思。
大概就是这样吧,因为从小受到了一般人从来没有受到过的屈辱,那个男孩才会如此的努力,如此的奋不顾身。他不顾一切的企图证明自己的能力:每一场战役,他总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一个。每一场战役,他都是杀敌最不要命的那一个。渐渐的,他的名声在三军中传扬。所有人都道他是来自地狱的嗜血修罗。他就这样,一级一级的往上爬,直到成为一名骁龙少将。受到帝王接见时,他才终于有了一股扬眉吐气的感觉。
没有人知道他身上有多少条伤疤,没有人知道他那看似强大的外表下隐藏了一个多么自卑的灵魂。直到见到那个人,他才将那个过去的自己完完全全的抛弃。他所想要到,他一直都能得到。唯独这一次,他失败了。而他仅仅是要那个人承认母亲的存在。
“我不会失败……”火堆前的男子忽然轻轻低语。
沉沉的声线和着沉沉的夜色,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声响。一阵山风吹过,带来一阵草木的“沙沙”声,这才渐渐掩盖了方才那格外冷肃的杀伐之声。
越靠近西冷州,听到的战况越是让人迷乱不清。朝廷的援军听说过不了几日便到,新上任的西冷州州令到任第一件事便是赶往前线,与镇西大将军在阵前大吵一番,最后镇西大将军被逼得改变了作战计划,同意州令协同一起对抗外敌。
如斯一路听着难民的诉说,不免胆战心惊。心情一路随着战况的改变而改变。虽得到男子的安慰,可她心里的那一分担心始终不减。
“你莫要害怕,福泽自有人保护。”
男子第三次劝慰。
如斯看了他一眼,收了干粮起身对他道:“咱们还是接着赶路吧,我想快点到达西冷州。”
男子摇了摇头,起身跨上马伸手一捞,便让如斯平平稳稳的坐在了身前。这一路,即使黑夜也没有停下。一阵急赶,如斯终于在第二日的卯时到达了西冷州州府。
马儿在石桥边停下,过了这座石桥再往前走一阵便可进入州府中心,也就是州令府邸所在。男子说什么也不肯再继续前行,他放下如斯道了句“后会有期”便要挥鞭离去。如斯及时拽住缰绳。
“你要做什么?”男子俯身看着她,双眸一如既往的漆黑深邃。
如斯仰起头,天还未亮,一切都被笼罩在一片蒙蒙的清光之中。她微微咬了咬唇,清晨的凉风吹来,拂起了她的发,落入了他的眼。
“谢谢你。”如斯忽然一笑,银眸弯弯成了天上此时还未下山的月。
男子神色微微一怔,好一会儿,他才点了点头,毫不留恋的拽过如斯手中的缰绳,挥起鞭喝马绝尘而去。
如斯看着那一人一马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心里忽然又一阵空落落的感觉。这感觉是如此的强烈,让她忍不住皱眉抱紧自己的双臂。转过身,她朝着未知的方向迈出了第一步。
西冷州位于越之国的西北地区,三面都被砂之国包围,因此有“西北第一门”的说法。若是被砂之国攻克此门,那越之国的中原腹地便也不保。因地处两国交界之处,所以这里的风俗习惯也与中原不同。此处气候昼热夜寒,因与拉莫尔沙漠靠近,所以每年风沙极大。虽然这里的环境不比中原,却也自有一番属于自己的异域风情。
如斯走了好一阵才总算到了西冷州州府中心。此时已经是卯时三刻,街边的路摊也已陆陆续续摆上。虽然战报不停传来,但仍没有打乱当地人的正常生活。如斯一路走一路问,才总算找到了州令府邸。
通报了姓名,等了好一阵,这州令府邸的大门才打开。如斯抬头一看,正是满面惊喜之色的银松。
银松一路小跑过来,看见如斯早已笑的合不拢嘴巴,他围着如斯好好看了一圈,才喊道:“如斯姑娘!你总算来了!”
如斯只抓住他的手臂,急声问道:“公子呢?他没事吧?!”
银松被她抓的龇牙咧嘴,见她真是一脸的焦急之色,也就收了玩笑的姿态,一边引着她入府一边答道:“公子现在在前线,不在这里。不过你放心,公子没事,他身边有一个高人在保护他。”
如斯闻言,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青松跟着公子去了前线,公子怕你回来一个人都不认识,所以留下我等你。”银松将如斯引到后院,带她进入了西边的一个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