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被福骞的表情震住,他想到了福相的背影,又想到了福骞临走前所叩的三个响头,心猛的一沉,朝福骞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雨湖两岸的柳树垂下万千丝绦浣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微风吹来,将日光吹斜,照射在湖面上,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那光芒又反射到石拱桥上,映的一片流光溢彩。
“二哥!”三公子追的气喘吁吁,终于看见了福骞的身影,他停下来大喊了一声。
福骞身形一顿,转过身眯起眼看着距离自己数十步的三弟。
这个三弟,他自小就很疼爱,什么事都会想到他,遇到困难也总是会帮他解决。而此时此刻,他们已经站在了两条平行的线上,再也没有交汇的一点。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即使是亲兄弟,也能成为敌对的人。
“你都做了什么?”三公子站在福骞的面前,大声质问,可语气却颤抖的厉害。那苍白的脸上带着焦急,带着害怕。
福骞敛了神色,冷冷说道:“我已和福相断绝父子关系,自今日起,你就没有二哥了!”
“为什么?!”三公子抓住福骞的肩,愤怒而伤心的看着他。
“即使说了,你也不懂。”福骞叹了一口气,佛开肩上的那只手。他抬眼看着三公子,眼神温和。“世人只知我是福相的儿子,又有谁说福相是我福骞的父亲?我若不做此事,那我的一辈子就这样被福相的光芒笼罩着,碌碌无为的度过了。史册里只会浓墨重彩的记载福相的丰功伟绩,而忽略了福骞的累累政绩。”
“你要做第二个福相?”三公子不可置信的看着福骞。
“不!我不要做他!”福骞说罢,嘴角轻轻一挑,却带着气拔山河的雄心壮志。“我要超过他。”
“为了这个,你连亲情都不要了?”三公子摇着头,冷笑起来。“你先为人子,后为人臣。若连人子都做不好,又怎能做名垂史册的贤臣?”
“所以我说,你不懂。”福骞定定的看着三公子,自嘲一笑:“或许真的不该让你不去了解这些。老三,你如今也是朝廷官员,难道还不懂为官之欲?”
“为官之欲便是得权之欲。人走的越高,就越是憧憬高处的景色。我现下便是如此。我已经不满足了,我已经无法填饱我那颗心了。”
“那么……你难道要为此而丢失自己?”三公子亦紧盯着福骞,试图想要从那双眼中看出什么。
福骞摇了摇头,笑道:“我没有丢失自己。正因为没有丢失自己,正因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才会做这一切。老三,你不懂。”
“我是不懂!我不懂你所说的权欲,不懂你所憧憬的名利!我只知,做人当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对得起生身父母!我也只知,为官要对得起国家社稷!对得起天下黎民!三哥……我自小就将你看作是自己的榜样,却一直不知你居然是这样的人!呵呵……是我不懂。三哥……福骞……呵……福大人,你又教会了我一件事!”
“这也只是你教会我的最后一件事了!”三公子咬牙说完这些,佛开衣袖,转身大步离去。
福骞看着他那僵直的背影,怒气冲冲的步伐,心渐渐沉下去,身体里最后一点温暖也被带走了。
他笑,老三,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你这般。
福相病倒了,病势来的汹涌。曾经的大将军,而后的大司马,纵横朝堂三十六载,终于一病不起。
三公子自从与福骞那次在桥上的谈话后,再遇他果然如陌生人一般。不是不念旧日兄弟情,正是因为念着旧日的兄弟情,反观今日之态,才更觉寒心。
福婷征得叶雍睿的同意,回了一趟相府。用罢午饭,福婷照例需要午睡。晴荷便瞧了空去找如斯。她与如斯坐在雨湖边的柳树下,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相谈甚欢。
晴荷抚了抚如斯的刘海,笑说:“你早就该这样,把那道伤疤遮住,果然好看多了!”
如斯有些羞赧的垂下头,忽的又抬起头,急急的问晴荷:“姐姐你在那边过的可好?”
晴荷神色微微一黯,笑道:“有什么好与不好,就那样吧。整日里侍候二小姐,你也知道二小姐的脾气。不过她嫁到叶府后,那乖戾的性格也收敛了很多,特别是有了身孕之后。”
如斯听罢,垂了垂眼睑,突的拍了拍面颊,转过脸冲晴荷笑道:“姑爷待二小姐可好?”
“应当是好的吧!”晴荷思索了片刻,对如斯笑道:“其实我也说不上来。若说好吧,姑爷待二小姐并不亲昵,到像是对待宾客。若说不好吧,这二小姐想要什么姑爷都会给她,这不,连孩子都给她了!”
晴荷一句玩笑话,说的如斯微微笑了起来。但不知为何,那笑容中带着一丝丝的酸涩。
“姐姐,你今年都十九岁了,难道一辈子要在二小姐身边耗下去?”
“我也不知。”晴荷叹了一口气,对如斯报以安慰的一笑。“兴许以后二小姐会放我出府,又或许,把我随便指给府内的下人吧。”
“那二公子……”
“其实我也看开了。”晴荷眉心微蹙,自嘲的笑了笑,指着朗朗晴天说道:“没人斗得过他!”
“以前是我太幼稚,以为只要能待在二公子身边就可以了。其实,没有个相等的身份,我哪有资格和他站在一起。如斯,我没读过多少书,我也说不出什么深刻的话,我只是现在才明白,人是斗不过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