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雍睿不卑不亢的抬头,直视着那双越发阴鸷的眸,平静答道:“砂之国今岁六月寇边。大部分马匹都被砂之国本国征用,我无从得到精良的马匹。”
萧彻微微喘息,看着叶雍睿神色也逐渐平静了下来,他端起茶杯细抿了一口,忽又问道:“你可知此次‘西冷之役’,砂之国主帅是谁?”
叶雍睿拧眉答道:“桑格尔·清戈。”
“桑格尔·清戈?”萧彻低声重复了一遍,转过头看着萧彻问道:“此人什么来历。”
“他是砂之国皇室亲王之子,曾以少将的身份参与了几次大型战役。此人骁勇能战,善用诡兵。听闻他今岁虽刚刚弱冠,但已有七年的参军之龄。”
萧彻思索片刻,竟慢慢扯起唇角冷笑道:“好一个少年将才!现下西冷州战况如何?”
叶雍睿答道:“战况基本稳定,镇西大将军齐宽德因谎报军情被停职查办。皇帝听从丞相意见已将骁龙骑调往前去驰援。”
“骁龙骑?”萧彻不确定的问道:“我们的人?”
“正是。”叶雍睿点头,深邃的黑眸之中有波涛暗涌。“骁龙骑此去必能取胜,到时再由朝中之人举荐,齐宽德兵权便可交到我们手中。”
萧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阴冷的笑意,他站起身,侧头看着叶雍睿,淡淡道:“加紧时间,最迟明岁。”
叶雍睿点头,承诺道:“我定能完成任务。”
“如此便好。”萧彻拾起折扇,“唰”的一声打开遮住半边容貌,对叶雍睿叮嘱道:“他的人又换了一拨,你也不必煞费苦心替我打通关节。有什么情况依旧以烟火为讯,我自然有法子出来。”
萧彻说完打开门,大步踏出。
叶雍睿在房里静坐了一会儿,直到清雨提着一壶温酒款款而来。洞开的窗,护城河面的冷风吹来,吹散了室内冷凝的空气。叶雍睿接过清雨递过来的一杯酒仰头喝下。那甘冽而温暖的液体划过喉咙落入腹中,让身体平升一股火热。
清雨拾起桌上的账本,随意的翻翻,到最后,红唇挑起一丝意味不明的魅笑。她转过头看着叶雍睿,娇声道:“他没有问?”
“问了。”叶雍睿又仰头喝下一杯酒,微微眯起的眼里眸光流转带着危险的气息。好一会儿,他才接着说道:“不过又被我瞒了过去。”
清雨冷笑一声,正想接着说下去,却看见叶雍睿已拿起黑色的斗篷起身往外走去。
“你不在这过夜?”清雨问道。
叶雍睿看了她一眼,披上斗篷打开房门,回过头对她淡淡笑道:“不了,家中尚有人待我回去,好与我算账呢。”
清雨皱了皱眉,终是站立不动看着那挺拔的身子走下楼,消失在人群中。
叶雍睿回到府内,正准备入书房,却见院子里立着一个人。她背对着自己,穿着锦绣华裳。叶雍睿认得,这衣服上所绣花样乃是近期京都十分流行的百花向丹。他放轻脚步,打算沿着游廊走过去,却被人喊住。
“雍睿,怎么现在才回来?”
叶雍睿停下脚步,身体顿了顿,终是转过身对着那院中之人淡淡道:“出去应酬,多喝了两杯。”
福婷紧了紧身上的披帛,袅袅娜娜的走来。她站立在他的面前,抬起头望着那一双在月光疏影里斑驳的双眼,温柔道:“累了吧,我这就服侍你休息。”
叶雍睿不着痕迹的拉开搭在自己手臂上的一双柔荑,转过头淡然道:“不必,我还有一些账目没有算清,你先睡吧。”
福婷的眉忽的一皱,她深吸了一口气,平息心中怨气,转而又温柔的对自己的丈夫说道:“账目明日再看也不迟,天色已完,还是先休息吧。”
叶雍睿看着讨好自己的妻子,面无表情的拒绝道:“这些账目很重要,我必须在明日之前看完。”
福婷听罢,过了一会儿当叶雍睿准备转身离去之时,她的怨气终于爆发。
“你给我站住!”她怒喊一声,提裙怒气冲冲走到他面前,扬起头看着他咬牙说道:“叶雍睿,你这样做到底是何意思?!娶我过门四个月了,待我像是待一个路人一般!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看作是你的妻子!”
叶雍睿微微有些愕然,他愣了愣,平静的答道:“你今晚也喝酒了?怎会说起胡话来。”
“你莫要同我说这些!叶雍睿,你心里清楚,我在这府上不过是个外人!你我虽有夫妻之名却至今没有夫妻之实!叶雍睿,我乃堂堂丞相家的女儿你怎能这样待我!”
叶雍睿冷冷的看着她说完这些,不发一言。月光将他那挺拔的身影投在游廊白色的墙壁上,风有些冷,吹起他的衣袂不停的翻飞。过了许久,他才道:“走吧,回房休息去吧。”
福婷显然没有料到他会如此迅速的妥协,明丽的脸上挂着错愕的表情。叶雍睿见她如此,擦过她的肩膀向卧房走去。福婷愣在原地许久,才终于嘴角挂着笑跟了上去。
后半夜的时候,京都也逐渐安静下来。皇宫里没有一丝人声,只有那停在树梢的夜枭在低低鸣叫。五步之内便有一个侍卫手握长枪,挺身而立。不时有禁卫军在皇宫的各个角落行走,保护着这座富丽堂皇的城池。
在经年无人进入的废殿之中,尘埃盖住了一切昔日里华贵的物品。风透过破落的窗户吹了进来,吹的那挂在屋角的蜘蛛网微微晃动。一角明黄跌跌撞撞的穿梭在这片死寂之中,月光投射进来便可看见那九五之尊酡红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