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时光清泛涟漪,天上云淡风轻。岁月静好,她只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那时,她天真的以为,一眼之念,便是一生执着。然而经历了这么多的过往,才懂得有时候学会放弃比坚持更加重要。
那时,她以为只要这样淡淡的、静静的固守,就能安然地一直走下去,便能流年安好,清浅一生。即使偶尔的雨歇微凉,亦不会阻挡一世的浅吟低唱。
而梦,总是在美好的幻想中开始,在一点点地摧毁中结束了。六年的征战,六年的别离,而后他被召回皇城,再是她远嫁夏国,他与青梅竹马喜结连理,而后又是一场夺位风云……
似乎这两年发生的事情要比一辈子都要冗多,仿佛这些苦痛的时光在心中烙下了一生都无法磨灭的伤。那些旧时光里的喜怒哀乐都成为浮光里的掠影,那么朦胧,又那么飘渺,那么虚幻,又那么切实存在过。
夏悠然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不声不响,就如同此刻的寂静流淌的时光,亦悄无声息。
他就像一座巍然耸峙的城,她多么希望他的城里只有她一人。然而他注定是君临天下的王者,她注定不可能独占这座倾城。
脚下轻轻一点,缓缓地荡起美好的弧度,恍若一场惊梦。自然,她希望这只是一场梦,醒来,他依旧拥抱着他的声色犬马,她依旧她平静的淡若天涯。
无声的泪悄然落下,在淡雅的裙上留下点点醉人的斑驳,像是一声声沉沉的哀怨,又像是一句句绵长的私语……
此刻,她在屋外缅怀着过往的一切,拼命地祈祷着他能够健康醒来,如往日粲然存在。而他与她只有一墙之隔,在那一方小小的世界中,他是否也在拼命地挣扎,努力地要清醒,冲出生命的曙光。
夏悠然强忍着想要冲进去一看究竟的冲动,她只能默默地赋予他们力量。“宁鸢,陪我进宫一趟可好?”夏悠然任由秋千缓缓地归于静止,而后用那恍若来自天外的声音低声细语道。
宁鸢猜不透她的意思,只是茫然地点了点头,去为她备下了车马。
她独坐于夜央殿内,她窈窕的身姿依稀在光滑的大理石上投下淡淡的疏影。记忆中,那一轮圆月皎皎,夜央殿非凡热闹。
葡萄美酒,才子佳人,无数的衣香鬓影,在那个午夜梦回的恍影中都沦落成华丽的背景,只有他,那么清晰地与她温婉相对。
他谦和又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带着无与伦比地宠溺,“悠然,你给大家舞上一曲作夏国款待我们的回礼如何?”听似商求的语气,让年少懵懂的她格外受用,忙不迭地点了头应下。
“但是,你要为我伴奏。”夏悠然无比渴求地看向她,明澈的水眸中带着一丝迫切。
“好。”他竟然也那样爽快地答应下来。这让夏悠然更觉受宠若惊。一颗心雀跃着几乎要跳出来,绽放出一朵花来。那张绝美无加的容颜上透出微微的红晕,更似那三月里绚烂的桃花。
她翩然起舞,他深情演奏,天籁般的音符缓缓的飘散在空气之中,与那温柔而腼腆的月光纵情缱绻缠绵,那样的暧昧,又那样叫人沉醉。
华丽的衣衫随着她轻柔飘逸的舞姿翩跹舞动,整个人都化作了一个善舞的精灵,那柔美的动作那样地出神入化,如同有魔力一般一下子吸引了众多的眼球。
乐声低缓,舞姿轻柔,乐声高亢,舞姿激越……两人配合得那般默契,浑然天成,天衣无缝。仿佛他们就该那样配对,仿佛他们就该那样演绎,仿佛他们已这样配合了上百年……叫人无可挑剔,唯赞叹不已。
乐声停,舞姿静。
他收起了玉笛,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深潭般的眸子里藏着深深的赞许,让她更是欣喜若狂,面若桃花。
思绪从回忆中缓缓走出,多少年了,偶尔恍如梦中,偶尔又觉近在眼前。夏悠然嫣然一笑,不做他想,伸手一挥,脚步轻移,独自一人在这偌大空旷、宏伟瑰丽的夜央殿内舞蹈起来……
没有音乐,没有观众,她只为自己舞蹈,她只为生命舞蹈,她只为他舞蹈……
彩带在手中圈画出一道又一道炫目的彩虹,她那样执着地舞蹈着,不若平常的温柔,只剩下了那份来自心底的倔强,仿佛她要拼尽了生命的力气舞蹈。
她倾国、倾城、倾其生命,倾其一切,都只为他一人!
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她狂野地舞动着,生命中所有躁动不安的因子都被召唤起来。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她让自己屹立于傲然的巅峰,又将自己埋没于卑微的泥土……
此刻只有一种淋漓尽致的快感冲蚀着感官,她要忘却所有,用这种深深缅怀的方式。她自觉可笑,却又不知所措,只剩下惶恐。
累了,便倒下……
醒了,便又是新一轮的开始……
如此往复,直到筋疲力尽……
最后,她亦不知道在何处清醒了过来。
“公主殿下,你可总算醒了。”宁鸢唏嘘了一丝,松了一口气。“娘娘,公主殿下醒了。”
看着未儿走来,夏悠然才恍然这里是昱岫宫,“我睡了多久了,爷他怎么样了,赫连那边有没有消息?”夏悠然迫不及待地问道,满是急切。
“莫急。你怎可这般折磨你自己呢?”未儿了解她对龙腾的感情,心中也是心疼。
“不行,我要出宫去看他。”夏悠然说着就下了床,也顾不得全身的酸痛,又匆匆忙忙朝着驿馆赶去。
“他怎么样了?他有没有醒?”夏悠然直直地奔到他的房间,急迫地想要知道他的情况。
赫连逸擦拭了一下额上的汗水,“他体内的毒性已渐渐地散去了,只是他何时才能清醒还不得知。梨花毒在他体内潜伏那么长时间,恐怕再好的药也无法即可奏效。”赫连逸亦累得近乎虚脱了,扶着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