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悠然的意识一点点被吞没,整个人都仿佛陷入到一场濒临死亡的逆境中去,她想挣扎,却怎么也无法动弹。眼前的山川、河流快速的覆灭,眨眼之间,便是沧海桑田。她想要哭,想要尖叫,却又发现自己失去了表达的能力。
身体却越来越烫,感觉自己要成为一个火球,燃烧掉整个世界。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她的面前飘过,却是那般狰狞。谷道老人更是恶狠狠地看着他,那样的盛怒是她从未见识过的,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悬崖之巅,重重的坠落下去。她伸手想要去抓住些什么,终究两手空空。
她仿佛被囚禁在一个无形的牢笼中,紧紧地将她圈禁着。眼前忽而狂风大作,忽而烈日炎炎,考验着她的极限。天地都混沌,似乎世界末日要来临。
迷迷糊糊地,像是抱上了一块极舒服的大冰块,丝丝地清凉着,安慰着身体里的焦热和痛楚。那冰快迅速热得融化了,过了须臾又凉凉地贴了上来。那种凉意,像夏天最热的时候,喝上一碗凉凉的冰镇梅子汤,那种酸凉,连着五脏六腑每一个毛孔都是舒坦的。夏悠然仿佛在一瞬间得到了救赎。紧紧的抱住了“冰块”,便再也舍不得放掉。
梦境和现实模糊不清,她的意识混乱不明。千万座山头向她一齐砸来,让她喘不过气来。
许是得到了纾解,夏悠然翻了翻身子,昏昏沉沉地失去了知觉。昏沉睡意中,她仿佛看到无数的人影在攒动,似乎是那个梦魇的继续,又似乎是现实的演绎。她想醒来,想要睁开眼看看这个混沌的世界,然而终究无能为力。
稍有些意识,恍惚醒来,便是就着旁人的手茫然地吞下苦涩的药汁,那样的苦涩,每一个细胞几乎都在纠结。这是,又会有一阵甜甜的味道灌入,稍稍地缓解那份难忍的苦涩。她知道她是病了,否则怎么连现实和梦境都分辨不清了。偶尔她会把要吐出来,这时耳边会出现天籁般动听的声音,诱哄着她重新再一口一口地把药喝下去。
她有时会无意识地说一两句话,但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而后倦意又袭来,连美目都懒于睁开。而后又是山崩地裂,又是鸟的哀鸣,又是风雨咆哮……如此往复。
“悠然她到底生了何病,都这么些时日了,怎都未见有所好转?”龙腾等得心急如焚,她时好时坏,简直要了他的命。
“其实没什么,只是心病。那么大的一场灾难,亲眼见识了生灵涂炭,况且师父又是在她面前……再等等吧,我相信悠然会好的,她会走出那场沉痛的记忆,慢慢的面对现实。”赫连逸看了一眼病榻上睡得很沉、眉头紧皱的夏悠然,便知道她许是又做梦了。只是在这件事上,谁都无法帮她。她只能凭借着自己的强大,一点点的走出那场梦魇。赫连逸拍了怕龙腾的背,这几日他亦憔悴了不少,“你去处理政事吧,悠然我看着就行了。”
“咳咳——那这里……”龙腾的脸色也极为难看,生怕吵到夏悠然,压低了声音咳了几声,疲惫的眸子里,满是对夏悠然的担忧。
“放心吧,万事有我在。”赫连逸递给他一颗药丸,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便让古渊将他拉走了。身为一国之君,他还有更重要的使命。这次的天将大祸,是谁都无法预料的。虽然地震发生在桃源谷一代,哪里杳无人迹,但是由于此次地震强度甚大,偏远的一些周边地区也还是无法避免地遭受到了影响。
房屋坍塌,粮田被毁的百姓不再少数,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死亡人数不多。只是,谷道老人却不幸在这一场灾难中终结了他这传奇的一生……
无奈地叹了口气,向着夏悠然走近了几步……
倏然间瞥见那双紧紧阖上的眼眸动了动,那长长的,以一个好看的弧度弯着的睫毛扇了扇。赫连逸的整个心脏也随着跳了跳,难道她醒了么?加快了步子朝着她走去,“悠然,你醒了吗?可醒了?”他轻轻唤她,声音和脚步都极尽温柔。
迷迷糊糊中,夏悠然感受到一声声召唤。有两种力量将她撕扯着,好像要把她的灵魂拆成两半,一半推入地狱,一半救出困境。
她拼命地挣扎,挣扎着……眼前似乎闪现出了点点光亮,透着几丝温暖的气息,她只感觉复活了一般。
眼中还有些酸酸的迷蒙着,周遭的一切在眼里都是雾气蒙蒙的碎碎的影子在晃晃悠悠。好久才看得清了,却一时之间头疼不已,想不起自己此刻深处何处。只见窗帷密密垂着,重重帷幕遮着,几乎透不进光来。只在窗帷的叠合的一线间,缝隙里露出青蓝的一线微光。只那么一线,整个内室都被染上了一层青蓝的如瓷器一般的浅浅光泽。四下里静悄悄的沉寂,燃了一夜的蜡烛已经残了,深红的烛泪一滴滴凝在那里,似久别女子的红泪阑干,欲落不落在那里,累垂不止。倏然又是一阵伤感拂上心头。
眼神稍稍地定住,赫连逸那魅惑众生的脸才慢慢地在视线中变得清晰,思绪也一点点变得明朗,她才恍然想起,这里是画城的王府。“爷呢?”开口的第一句,她自己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就仿佛多年以前,她每每清晨醒来,总要拉着陶子追问,“爷可还在?”“爷出去了么?”“爷去了哪里?”
岁月像是静止的,永远都停留在记忆里的一刹那。
岁月又是在奔腾不息地流淌,转瞬,便是一眼万年……
“你有无觉得不舒服,他去处理朝政了,一会儿就该来看你了。我先替你诊治诊治。”赫连逸好生安慰着,生怕她会抵制。望着她憔悴的容颜,心中又忍不住疼惜,再不敢触及她心底最柔软、最脆弱的东西,连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