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不在家?”
存希下了车,透过家里的窗户,果然见到那里头漆黑一片。叹了一口气,存希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便先锁了车,从包里拿出了家门钥匙。
“喂喂!!存希!”
不太标准的发音叫着自己的名字,而且还是个男人的声音,惊得存希差点就打算把自己的手提包给扔出去了。一转头,却见一个金发男子,一身厚呢子大衣,还围了个格子围巾,一幅很熟的样子向她走来。
存希虽然停下了脚步看着他,却还是下意识地将步子往后退了几步,好让自己完全暴露在街灯下,万一发生什么,过路人都可以看得到。
可是,可是……
存希不放心地望了望自己的左右,现在这个点,又是下雪天,根本就没什么人啊!
“哟,存希,你还记得我么?”
金发男人似乎觉得很冷,对着存希招手打了招呼以后,就立马将手又插回到了兜里。存希盯着他冻得有些发红的双手,忍不住就心里吐槽了一番。这人,难道不知道戴个手套什么的么。
“你是……”
存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见着别人这么热情熟络,自己却对这人全然没有一点印象,怎么都说不过去。无法,她只好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那张毫无瑕疵的脸,力求让自己看出一点点熟悉的地方来。那种打量的眼神,外人看来就是一种花痴的眼神。
“啊……你是……NISSANGT-R!”
忽然,存希余光一扫,终于看清楚了男人停在对面的车。布雷登一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自己的名字没被人想起来不说,还被冠上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代号。还没等布雷登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存希的眉毛就皱起来了。
“看来你打赌打赢了啊。没错,我那件礼服并不是威尔先生送给我的,我也不是他的什么女伴,我们两个更不存在所谓的暧昧,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帮他杜绝那些花边新闻。600块的礼服让你赢回来一辆GT-R,哎,你还真是好命耶。”
“呃……原来如此……”
难怪……被人叫做NISSANGT-R了,原来那天他和好友的打赌全都被这个女孩子听到了。布雷登尴尬地笑了笑,突然觉得存希是故意不叫他的名字的。
“呵呵,上次的事,真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既然被人发现了,除了道歉以外自己还是不要做无畏的抵抗了。爱德华布雷登满脸堆着笑,一幅讨好的模样。存希看了他一眼,虽然自己心里还是很在意他们拿她打赌的事情,可是别人这种身份的人都已经这么道歉了,自己不给他台阶下似乎也不太好。于是,存希还是退让了,与其说是退让,倒不如说是她不想陪着爱德华布雷登一道在自己家门口吹冷风。存希回头看了看自己依旧没有灯光的家,心情没来由得更不好了。
“布雷登先生,您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总不好说,是偶遇吧。”
“这个嘛……我这么说,你相信么?”
布雷登抠了抠脸,想掩饰住自己被人拆穿的尴尬,可是,他却并没有因为存希的一针见血而生气。当初酒会上的偶然谈话,就让他对这个东方少女如此感兴趣,大概就是因为她这种难能可贵的直白与坦然的气质吧。既聪明又爽朗,看似太过于矛盾的两种优良品质竟然在她身上结合得完美无缺。
布雷登从看到存希的第一眼开始,就发现了存希最为特别的地方。
“不信。”
存希双手环胸于前,坚定地摇了摇头。
“……好吧,我是想追你,所以就用了些手段查你的地址了。存希吴,布朗大学文物修复专业系主任旁边的红人,想要查到住址,不是难事吧?”
爱德华双手一摊,一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反而叫存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皱了皱眉头,脸上也因为这个男人太过于大胆的表白给羞红了脸。
“现在你查到了?恭喜啊。不过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的,他现在就在我的家里住着。所以,您请回吧。”
存希有些气恼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转头就要回家。
“喂!CICI”
很好,连她英文名都知道,还叫得这么亲热。存希咬了咬唇,硬是压下了发火的冲动。
“什么事。”
“……你说,你男朋友住在这儿?”
爱德华有些不相信地指了指存希的家,那模样真是既震惊又复杂,一直都在微笑的眼睛现下都瞪圆了。
“怎么?有问题么?”
爱德华的语气似乎是在雨势着一件不好的事情,一件不好但是她却并不知晓的事情。这样的直觉让存希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近在咫尺的钥匙因为这微小的动作而没有插进钥匙孔里。
“嗯……没事,哎,存希,你,你太单纯了。不论如何,我希望你能够快乐。”
爱德华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能将自己知道的一切说出口。他叹了一口气,当存希想要追上去问个清楚的时候,他早就已经走到了对街,进了那辆银灰色的跑车。
雪,依旧还是在下着。
存希愣愣地看着爱德华驱车而去,竟然硬是没有去阻止。明明她心底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明明只要她迈出一步,或者喊出一声,这个口口声声说要追他的男人就一定会停住脚步来,对他和盘托出他所知道的事情。
可是存希最终也没有这样做,只是眼睁睁地看到这个知情人扬长而去。
因为她害怕,害怕自己的担心,成了真。
就像之前所说的那样,存希最讨厌的,便是无理取闹。即便是梁硕十二点钟才回来,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梁硕没想到的是,当他蹑手蹑脚经过书房的时候,存希正穿着睡衣坐在电脑前面,书房不亮的落地灯,着实吓了他一跳。
“呃,你……还没睡啊。”
梁硕愣了一下,心跳得很厉害。也不知道是因为存希表现得太安静,还是因为这是做贼心虚的心理作用。
“嗯,还有些工作要做。顺便,和妹妹们聊天。”
存希转头看向靠在门框边上的梁硕,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近在眼前的梁硕,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陌生感,这股陌生感也是存希一直以来拒绝的。
“今天,你去哪儿了?回来的时候,没看到你。”
存希并没有提自己打了多少电话给他,又发了多少短信给他。因为她心里很清楚,梁硕如果看到了这些短信和未接来电都不回应她的寻找,她问这些问题也没什么意义。而他如果没看到,现在回来也是情有可原。那么她的问话就更没有意义。
可是大概女人都是这么蠢吧,为了自欺欺人,总是喜欢这么明知故问。
“哦,哦,我在这里有几个初中同学,你也认识的,他们说要带我出去玩玩,那你正好在上班,我就跟他们出去了。希,你不会因为这个生气了吧?”
梁硕果然是个聪明人,三言两语就在无形间将罪责推到了存希的身上。只不过这样的小聪明看在存希眼里,却成了一种不齿,更成了一种痛。她咬了咬牙,放在腿上的手已凝成了拳。
“……我晚上八点就从实验室回来了,本来以为你在家,就往家里打电话,后来,又往你的手机上打了电话,之后又发了短信,你都没回音。我想,大概是关机了吧,或者没电了,或者,是丢家里忘记拿了?”
不过存希的隐忍并不代表她会忍气吞声,既然梁硕有事情要瞒着她,而她又不想在自己完全没有任何证据只有猜测的情况下发难,她便只好用这样的方式来保护自己。比如,她自己先说出一切可以成为男人借口的借口。
梁硕被存希的这几个排比句弄得哑口无言又有些恼羞成怒,这样的恼怒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却表现在了他的动作上——本来倚靠在门框上的他,突然站直了身体,走进了书房。
“啊,是放在家里,忘拿了。希,今天来给你打扫卫生的时候,我发现了这个,觉得应该对你很重要,就收起来了。”
梁硕从裤兜里拿出来那张揉得有些发皱的收据条,就好像捉到了存希的把柄一样放在了她的面前。存希没有说话,在看到那张收据的时候,她表现出来的镇静让梁硕觉得愤恨又碍眼。好像现在在这段感情里头,对不起对方的并不是他梁硕,而是吴存希一样。
“……之前我需要钱,就把我妈妈留给我的项链给典当了。”
存希面无表情地把纸条拿过来,整平以后放进了记事本里。
“怎么?你以为是别人送给我的?我又拿去换钱了?”
存希说到这里,嘴边忽然噙着一股笑。那是她对梁硕的想法的蔑视,更是对他鼓作诱饵,将罪过推脱到自己身上的失望。梁硕自然是读懂了这种冷笑的意义,羞愧与内疚的心情烧得他痛苦难当,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或许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这样的痛苦在瞬间竟然就化作了愤怒。
“那你为什么拿去典当呢?是为了谁?尼克怀特?”
存希沉默不答,因为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如果硬要说她做错了什么,大概就是不该用自己的年少轻狂来做忤逆家长的赌注吧。尼克怀特早就已经成了梁硕心中的一颗刺,一直以来存希就没有成功将之拔除过,事到如今,存希已经对此更不抱希望了。
“你搬家也是为了他吧?嗯?”
再度的沉默,是存希理智的退让。她不想为了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吵架,自然就不会接受梁硕的挑衅。可是存希这种模样却让梁硕更是自惭形秽,他愤恨地一拳砸向了门框。肉体撞上硬物,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哼声。这样的声音让准备回到卧室里的存希不得不回头看了他一眼。
还在闪烁的电脑屏幕混浊不清地将梁硕的侧脸照射在存希的眼前,那个时候存希禁不住在想,其实他也是在痛苦的吧。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她的沉默会将他伤得这么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