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迟安没有回头,他已经猜出了是谁。
每一个女孩子都有属于自己的气味,这种味道或淡或浓,或妖娆或优雅,但实质上都是性格和内心的气化。它就像一层薄纱,起的作用和丝袜与面纱相同,就是给真实的身体加上一层若隐若现的不确定性,它进入鼻腔通过嗅觉放大某种联想,其造成的直接后果是紧接着放大了一个人的魅力,而这个时候它也实现了它的最终目的。这个东西当然就是香水。
女生们用香水的比例和男生比起来当然高的多,但是也不是所有女生都用,女生用香水的目的很多,女为知己者容,奴为欧巴们香,或者从众或者有了喜欢的人,目的种种种种不一而足,但是不用香水的原因其实就两个,一是没钱,二是不好意思用。然而徐迟安进入到大学以来真正接触到的女孩子不用香水的却不多,就连吴青萌这傻乎乎的也学着人家喷了香水。而且价钱还不低,上面全是外国字。徐迟安就劝吴青萌不要再喷这么贵的东西了,自己又不在乎她香不香,如果真的想把自己搞香的话就喷点花露水算了。吴青萌没有听徐迟安的话,不仅没听她还给徐迟安买了一包香水,因为直到徐迟安说她才发现原来徐迟安从来没有喷过香水!能忍?身为她吴青萌——承天市时尚教母何妍婉女儿——的老公居然不用香水,让大家知道了不把牙套都笑掉吗?但是徐迟安是坚决不用这种沾满资产阶级腐败病毒浸满劳动人民鲜血的毒液的。他不用,就把那些香水卖给专卖店了,结果卖了一个令人咂舌的数字,搞的那回收名牌香水的小姑娘看他的眼光都包含着警惕,恐怕是把他当成抢劫香水店的了。
这是阶级之间的很显著的差异。平常的女孩子获取这样的知识要么自己偷偷的摸索要么三五闺蜜偷偷讨论,但是像吴青萌这样家庭的却已经从很早时候开始很正式地教授这样的知识了,因为像这样的也是社交礼仪的一种,光明正大而且堂而皇之,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却当成不能公开谈论的事情,好像说出来就要受到道德的审判舆论的谴责一样,而且家庭里也不会鼓励女孩子们还上着学就往身上喷香水。所以品味的养成就是从这么小开始发生裂变的,一点一点,逐渐烙印入骨,成为人们眼中区分阶层优劣的外在泾渭。
好了,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说明徐迟安是从那熟的每天都能从胳膊上闻到的香味里判断出来者是吴青萌的。
没有说话,徐迟安冲那些人休息的方向指了指,然后便看到一个头探到了前面,果然是吴青萌的头啊!
吴青萌的眼睛一下瞪的老大,她刚要说话,徐迟安就冲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吴青萌看罢一缩脖子,就用手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徐迟安这才扭过头,看吴青陌什么反应。
吴青陌和顾晓蕊站在块儿,没有上前来的意思,她冲徐迟安招招手,示意他到远处说。
徐迟安暗道果然还是吴青陌有经验,那帮人既然敢走私偷渡,那么一定都是些亡命之徒,警惕性也一定很高,如果被他们发现自己偷窥他们,他们一定会杀人灭口的。吴青陌她们死了还没什么,自己死了可怎么整,太不值了。所以徐迟安冲吴青陌眨了眨眼,示意她自己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一定会保护自己的。但是徐迟安没有注意到的是吴青陌保持着临危不乱的状态倒还罢了,吴青萌和顾晓蕊的表情看上去也是波澜不惊,似乎对几十个手拿冲锋枪的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根本无感,怎么回事,一瞬间这个世界上的人都这么处乱不惊了吗?徐迟安有点忧伤,因为一瞬间他发现自己好普通。
注意着脚步声音,四人悄悄躲到了更远的地方。
等到估计声音绝对不会传到那群人的耳朵里了,他们停了下来。
徐迟安忙道:“怎么样?胡杨兵什么时候到?”
几人所在的地方躺倒一棵云杉,但是并没有完全腐朽,上面还长着一些青的枝叶,巨大的树根高高突出地面半截,网状的细密的丝状根丝显出暗黄的淡绿的色泽。
吴青陌捡树干上一个比较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徐迟安。顾晓蕊紧挨着吴青陌坐了下来,她也看着徐迟安,脸上却是清清淡淡的表情。
吴青萌拉住徐迟安的胳膊使劲儿把他拉到另一个地方坐下来,徐迟安刚才走的太急,头发乱蓬蓬的,上面还粘着几根草,吴青萌就伸手给徐迟安抓了抓头发。也许是幻觉,徐迟安看吴青萌的表情里似乎还隐含着一点讨好的成分。
这是一种分外奇异的氛围。早晨的绿龙浮岭热闹非凡,休息了一夜的鸟儿们都放声歌唱,虽然看不到影子,但是那些丛林缝隙中却在不断往外喷射出鸟们奇异的鸣叫,在耳膜上形成一种嗡嗡的细密的像是蚁群过境一样的叫声。在这样的背景下,几个人却保持着一种令人无所适从的沉默。吴青陌和顾晓蕊从容地坐在那棵像是死去的巨龙一样的云杉上,看向徐迟安的眼神也透着一种玄异。吴青萌在一旁紧紧拉着徐迟安的手,她的手暖暖的,有点湿润,但是很软,徐迟安喜欢吴青萌的手。她不时摸摸徐迟安的头发,给他整整衣领。整个氛围闲适的简直要把时间都停滞下来一样。
可是,在不足一公里的远处,停驻着一群虎狼,哪怕一个偶然的巧合,他们都可能遭到灭顶之灾,但是她们是如何保持着这样一种从容呢?
“你们没有给胡杨兵打电话。”徐迟安突然说道。眼神冷漠,但不是王子的那种冷漠,而是他身为这个徐迟安也会有的冷漠。
“胡叔叔不会来。”吴青陌淡淡道,“那帮人也不会受到你想要的制裁。”
鸟鸣声似乎一瞬间如同时光倒流一般沿着迸射而出的途径又退了回去,徐迟安的耳膜周围突然很静,没有了声音,没有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