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忘,你是为了留存息侯的性命,答应嫁给我的!可是蕙心,这很重要吗?我们在一起三年,又有了艰儿和恽儿,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好不好,你是我的夫人,是孩子们的母亲,放下刀子跟我回去吧,孩子们在等你。”熊赀试探着,注意着她的表情,暗中准备伺机夺下她手中的匕首。
蕙心仿佛没听到他的劝慰一般,笑了笑,开口说道:“亏你还记得啊,息侯死了,用你的话说,是病死的!什么病?恐怕是心病吧!”
听她这么说,熊赀惊了一下。
“你都知道些什么?谁对你说的?”熊赀有些失态,这件事他确实做的不光彩,虽然愧对于她,但这对他来说,别无选择,没有哪个君王,会容许自己的国土被人白白地分裂出去的。
“这已经不重要了,芈熊赀,你要知道,我是息侯明媒正娶的夫人,我的命,跟这个国家是连在一起的!现在,国家没了,息侯死了,那你说,我该何去何从呢?”她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声音颤抖着。
熊赀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从她的眼神中,他知道了形势不妙,可能从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他试图用话语唤回她,再次说道:“蕙心,不要这么固执,孩子们还在等你,放下刀子,跟我回去吧。”语气近乎于哀求,慢慢地向她靠近。
可是她却仍旧无动于衷,眼神中却流露出解脱了的轻松:“熊赀,你我的缘分,尽于此了,孩子们以后就拜托你了!”
“不!!”熊赀歇斯底里地喊着,箭步冲上前来,想夺下她手中的匕首。
可惜,已经晚了。
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将匕首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血,从创口处涌出,染红了纯白的衣裳,如一朵绚丽的红花,触目惊心。雨滴不停地洒落到她的身上,试图抹去这红色,却全是徒劳,鲜红的血液带着她的体温,不断地涌出来,沾满了他的双手。
他痛苦地将她抱在怀中,手足无措,口中不住地喊着:“为什么!蕙心,你不要走!”
他试图按住她的伤口,结果发现没有任何作用。
蕙心的呼吸变得艰难而急促起来,她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摆脱这世上的纷纷扰扰,去自己该去的地方了!肉体上的痛苦,已经逐渐地感觉不到了,她的脸上露出了安详的笑容。但她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他。
熊赀看她嗫嚅着双唇,便安静了下来,将耳朵贴近了她的唇边。
“赀,我爱你,我今生只爱你一个人……”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豆大的泪珠从他的脸上潸然滑落,滴落到了她的唇角,是咸涩的。
他只觉得天霎时间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怀中的人儿转眼间便消失了。他四处寻找,却只听得到她的声音,却看不到她。
“你真坏,人家还没有出嫁,你怎么可以这样!”
“赀,你走吧,这世上只有息夫人,再无妫蕙心了!”
“大王,请你自重!”
“赀,不要管我,这是你的国家,你下命令吧!世人都在看着你!”
……
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助无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爱的人就这样翩然离去了,无法挽留,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他只感到冷,透入骨髓的冷!她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吗?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地对待自己,对待他?这些,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
没有答案。
“大王,大王,你怎么了?”一阵焦急的呼喊声唤醒了他。
熊赀睁开眼,看到眼前站着许多的士兵,手中的火把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他摸了摸后脑,感觉有些痛,再看向地上,殷红的血迹被雨水冲刷进了泥泞的土地里,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他的视线逐渐地明晰了起来,看清了眼前人。
“大王,怎么会这样,你怎么倒在了这里?夫人呢?”面前的斗丹焦急地问道。他带兵回了城中之后,久久不见熊赀回来,放心不下,便带着自己的家兵前来寻找熊赀。待他们赶到的时候,却只看到熊赀一人倒在地上。
他的话提醒了熊赀,他忙环顾四周,哪里还有蕙心的身影?
“蕙心——”他凄厉地呼喊着,祈盼着能够有回应,可惜,这是徒劳的。
“大王……”斗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落魄的神情。
“传令三军,连夜去寻找夫人,快!”熊赀歇斯底里地喊着,她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还可以走?这根本不可能,她又能去哪里呢?他不敢再想下去,恨不得立刻找到她。
夫人失踪了!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连夜传遍了息县,不仅是军队里的士兵被发动了起来,就连城内的普通百姓,也自发地加入到了连夜寻找夫人的队伍中来。可是,这一夜,蕙心就如同从世上蒸发了一般,彻底地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接下来的几天,熊赀将搜索范围扩大到了周围数百里的范围内,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不放过,可是却没有任何结果。
半个月之后,在众人的劝说下,熊赀放弃了寻找,带着军队回到了郢都,还有押在囚车当中的蔡侯。
他沉沦了下去,不再上朝,不再过问任何政事。每天要做的事情,除了喝酒,就是去看孩子们。整个楚宫顿时死寂了下来,在死水一般平静的气氛中,冬天到来了。
*
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在大地上,凛冽的寒风不停地怒号着,这是一年当中最冷的季节。息县城外河边的一座普通的民房里,炉火正旺,室内暖意融融,与外面凛冽的寒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夫人,该吃药了。”一个身穿粗布衣服的妇人小心地端着煎好的药来到了床前,递到了坐在床上的女人手里。
床上的人接过了她手中的药,仰脖喝了下去,有些苦涩,她皱了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