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雷的桌子上放着一叠纸,纸上写的密密麻麻的字。刚开始赵雷还饶有兴趣的看了看,再看过第三张以后就没了耐性,放了下来叹道:“卧槽,怎么这么多?”
青岩十三说道:“这只是一个下午的,看着他们像是卖了有些日子了,估计前些天卖出去的更多。”
“看来这伙子人生意不错啊。”赵雷把身体靠在椅背里,慢条斯理的填着烟丝。桌上的这叠厚厚的名单,少说也得几百人了,加上前几天,估摸着这些卖假考题的怎么着也得卖出几千份。一份就算一两银子,这也得是几千两啊。也就是赵雷现在富了,那点银子不放在眼里,要不他都想造些假考题放出去卖。副总监考放出的考题,那可信度当之高了,一定能狠狠的赚他一笔。
“那伙卖假考题的都看起来了吗?”赵雷问道。
青岩十三点点头说道:“是,丛中笑带着几个小兄弟在看。”
“嗯…。”赵雷沉吟了一下说道:“不早了你去休息吧,明日接着带人再去查查,看京中还有没别的卖考题的,这玩意这么赚钱,应该不只一家在做。”
“是。”青岩十三顿首领命退下。
赵雷抽完了这袋烟,在桌子旁敲打敲打两下,站起了身,背着手走出房间。
夏夜的北方,凉爽有风吹过。院子荷塘里刚刚产仔成功的青蛙们,正在伸着脖子使劲叫唤着。草丛里的蛐蛐蝈蝈们,也不甘寂寞,跟着玩命叫唤。虽然有这么多声音,可还是让人觉得很安静,打心里的宁静。只是因为少了人的声音,只有人才容易让人心神不宁。
院中有一个装满水的大缸,里面的水经过一白天太阳的晒烤之后已经变的些许温热。赵雷来了兴致,跳进水缸里面,把头也埋到了水里。
过了一会,水缸里的水恢复平静,只是偶尔有气泡探出水面。院子和这夜一样宁静,只有赵雷房间里透出的烛光,显示着,这院子里还有人。
忽然,一个灰色的影子凭空出现在院子里。那影子站在院中,似乎是在看赵雷的房间,很快又低下头似乎又在思考着什么。
“噗!”赵雷猛然间从水缸里窜起来,吐出了一口水,正好和那灰影子碰了个面对面。顿时,俩人都愣住了。
“你丫谁啊?”湿淋淋的赵雷飞快呼噜一把脸问道,话音刚落,那灰色的影子竟然诡异的在原地凭空消失了。
“卧槽!”赵赶紧从水缸里蹦了出来,快步走到刚才灰色影子站的地方,踅摸了半天。
麻辣隔壁的老子不是遇见鬼了吧。赵雷心说,这也太邪乎了,就那么毫无轨迹的没了影子,再牛逼的轻功也做不到这种效果吧。
“是不是看花眼了?”赵雷又揉了揉眼睛,青岩兄弟的守卫虽说不上有多么的密不透风,但一般的高手想要这么悄悄的潜进赵雷的宅子,那难度还是相当大的。也就高段位的高手才能做到,可是一个高段位的高手小心翼翼的潜进来,却什么都没做,这事如何说也是说不通的。
赵雷觉得不是看花眼就撞上鬼了,反正自己穿越都穿越,再发生什么灵异的事情他也没那么在乎了,就没太当回事,回屋换了身衣服抽袋烟躺下睡了。
皇帝今日出奇的没有工作到深夜,而是来到皇后的宫中留寝。皇后也忘了上次与皇帝搞出一些事情是什么时候了,皇帝忽然造访还弄得她有些吃惊和不安。不过皇帝也没说什么,只是在皇后宫里吃了些饭,和皇后随便聊了几句,和皇后做了一件许久未做的事情便躺下睡熟了。
皇帝睡得香,可皇后并没睡着。躺在床上看着枕边的这个站在天下间最顶峰的男人,心里转了千百个念头。
这时,一阵清风从半开的窗子吹了进来,把床边的珠帘吹的轻轻的摆动,发出一阵清脆细微的声音。皇后在皇帝耳边轻轻唤了几声:“陛下?陛下?”
皇帝是真睡熟了,迷迷糊糊间应了一声转过身子去。皇后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披上一件薄纱走出卧房,来到空无一人的前厅坐定后,捧起桌上装着已经有些温热的冰镇酸梅汤的茶碗,浅浅的饮了一口轻声说道:“怎么样?”
声音从角落里传出来:“我刚一去就被十三皇子发现了。”
“嗯?”皇后把茶碗的盖子轻轻盖上,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这怎么会,难道老十三的武功?”
灰色影子低声说道:“十三皇子应该是不会什么武功的,只是事情凑巧罢了。”
“嗯。”皇后点点头放下茶碗说道:“辛苦你了。”站起身,又回到床上。皇帝还是刚刚那个翻过身的姿势,呼吸平稳均匀带着轻微的鼾声。
夜,说长很长说短很短,关键在于你在干什么。你睡了一夜觉,这夜就变的很短,你开心的玩了一夜,这夜就变的很短,而你失眠一夜而又非常孤独,这夜就变的很长。这个世界有数不清的人,有的人觉得夜很长,有的人觉得夜很短。
皇宫的守卫向来以森严著称,不算外围拱卫宫廷的禁卫军,宫内登记在册的大内侍卫就有三千六百七十二人,说连个苍蝇都飞不进那是吹牛逼,但能够避开所有守卫,高来高去自由出入的皇宫的,天下间掰着手指头数都不会超过十个人。谢荺当然是这十个中的一个,可皇宫之内还有另一个,他在宫里呆了二十多年,几乎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包括对皇宫熟悉得犹如自家后院的谢荺。
坤宁宫堆放杂务的仓房,这里专门堆放一些不是特别重要,但偶尔会用到的东西,平日里这里也是偶尔有人来。屋里的一边放着一张床,上面积了厚厚的一层灰,看起来应该很久都没有人睡过了。床上躺着一个人,如果你仔细去看,会发现这个人并没有完全的躺在上面,而是身体和床板间有一段距离,就像是凌空漂浮在床上。
那件灰色的衣服挂在床正上方的梁上,没了衣服,他的身体是赤裸的,一张俊秀而又苍白得病态的脸,在月光下看起来格外的瘆人。
“唉。”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深陷的眼窝里面一双死灰色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只蜘蛛吊着透明的丝从房上悬下来,就在他眼睛的正上方,一点一点的向下直到完全的掉在他的眼窝里,他的眼睛还是睁着的,甚至任由蜘蛛毛茸茸得腿踩在他的眼珠上。
有些事情发生的次数再多,也不会习惯。正如这个难熬的夜,在他四十多年的人生中,有无数个这样的夜,这样难熬的夜,只因为,他不能站在床头看着她入睡。
他有个名字叫李离乱,礼部有一份历届科考的名录,记录着雍国建国以来历次科考中所有三甲以及进士的名单,在第三册第二十六页,记录着这个名字。探花,李离乱,京城人士,父亲李仙棋翰林院首辅大学士,官拜正一品。
术业有专攻,人常说文物难双全,即便能够做到文武双全的,必然都很难做到极出色。可自打李离乱出生后,这个说法就被质疑了。
世界上有极小一撮人,被称之为天才,平庸的人很努力很困难才能做到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容易的轻描淡写放屁一般。平庸的人即便再努力也无法做到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却是轻而易举。
李离乱无疑就是天才,他继承了他父亲的才情,同时又有一具所谓根骨奇佳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的身体。所以,很多事情对他来说是那么的容易。一本书他只看过一遍就能倒背如流,甚至可以记住每一个字在书中的位置和页数。一套拳法,他只看过一遍就学会马上就能将其中的招式变化用到实战中。
他十五岁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能教他什么了,包括他知识渊博如海的父亲,和当时的禁卫军总教头被称为官家第一高手的霍八奇。
这样的一个人,他的前途用脚趾头都可以想象的出来,会有多么的光辉灿烂,想要获得财富名声地位美女容易的就跟放屁一样。
可是如今,他却在这样一间仓房里,穿着一身最不起眼的灰色衣服,隐藏在太阳照射不到的角落里,做一个无名无姓的人。
这里面有什么缘由,发生了什么变故。很多事情可以预料,同样很多事情也不可预料。很多事情会按照所谓正常的约定俗成的章法走下去,很多事情也会中途发生让人意想不到的变化,变成另外一个结局。
当然还未到结局,对于李离乱说,他的人生没有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