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是在凯芙堡侧厅举行,虽然说是侧厅,但举行过百人的舞会也是相当轻松的。
作为凯洛夫家族的第一继承者,乔治•凯洛夫的人脉不能说是不广。虽然受邀者的条件已经订得相当高了,但是有资格来参加宴会的名流也足有六十多人。
他们按照彼此的小圈子落座,纷纷交谈着关于雷蒙斯家的话题。当然更多的,是有关于阿蕾尔的趣闻。
对于这个传说中的第一家族最后的遗孀,他们都有着浓厚的兴趣。
假如是半年前,凯洛夫家和雷蒙斯家要联姻的话,一定会有无数人议论凯洛夫家是否高攀得起。但是现在,似乎立场已经完全倒转过来了。
这就是现实,所有的怜悯和叹息,在实力之前都显得如此的单薄和多余,现实就是如此的残酷。
就在大家都在讨论到底乔治•凯洛夫会不会履行当初的约定去迎娶阿蕾尔•雷蒙斯的时候,宴会的灯光稍稍一暗,来宾都很自觉的停止了讨论。
一束光柱出现在会厅正门,然后三个身穿正装的身影缓步走进会厅。就在他们踏进会厅之际,来宾们都适时响起了掌声。
“仅仅从外貌上来说,这个女孩和乔治大人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一名来宾悄悄的跟他的身边的女伴说道。
“是吗?”女伴有些不屑的说道,“我怎么看那丫头好像一点都没长开,干瘪瘪的。”
说完她还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挺了挺她那对傲人的雪峰,让周围不少人嘴角都不自觉的流了口水。
一个束着一把暗蓝色长发,胡子修剪得甚是整齐的高大青年,挽着少女的手,面带微笑的跟大家打着招呼。一件合体的收身的礼服将他那健硕却并不臃肿的身材衬托得更加突出,加上那一脸平易近人的笑容,很容易就会让人产生一种很亲近的感觉。
而他挽着的少女却一直羞涩的低着头,酒红的长发,酒红的眼眸,配上那纯白的公主长裙,更加突出了她那如绢如雪的肌肤。脸上始终带着的两坨红晕,映衬着娇艳欲滴的双唇,更是让人不禁生起一阵怜惜之意。
而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个矮小的孩子,就多多少少显得有些相形见绌了。
一件略显宽松的礼服套在身上,在这种场合显得很是滑稽。尤其是他那一直注视着地面的眼睛,那放在身后不停摇晃的双手,无不显示着他毫无贵族教养的身份。
这三个最后进入会场的,便是乔治、阿蕾尔和达斯。
“很高兴大家能参加我的未婚妻——阿蕾尔•雷蒙斯的欢迎晚宴!”走到宴会厅的最中心,乔治牵着阿蕾尔,笑着和众来宾说道。
既然乔治•凯洛夫已经亲口说出“未婚妻”这三个字,那么就足以证明刚才那些来宾的猜测了。
只是在场那么多的人,唯有一个听到这句话后,会有那种心头一紧的感觉。
来宾们都很识趣的自动站了起来,举起了手中的酒杯,说着什么恭维的说话抿了一口。
直到众人都放下了酒杯,乔治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可能大家都知道雷蒙斯家族的一些事情……”乔治闭上了眼睛,表情瞬间就变得难过,语气甚至还带上了一丝哽咽,“我的未婚妻阿蕾尔•雷蒙斯也承受了我们意想不到的苦难,终于还是从米兰洛城,来到了我们雨桐城!来到了我们凯洛夫家!”
说道这里,阿蕾尔才抬起头,一双浑圆水灵的大眼睛,已经带着微红,泛着泪光。
“此刻,就让我们用最真诚、最崇敬的心意,来欢迎她,我最心爱的未婚妻——阿蕾尔•雷蒙斯好吗?”他牵过了阿蕾尔的手,低头就亲了亲那如青葱般纤细的手指。
“恶!”达斯一脸厌恶的轻声道,“真他妈的恶心。”
“这我们学不来。”奈亚拉的语气也渗透着厌恶,“人家是演技派的。”
阿蕾尔羞涩的低着头,目光看着身边的达斯。她不知道为什么,此刻面对着乔治,自己的未婚夫,居然没有一丝喜悦。反而是害怕达斯会看到自己和他有些什么亲热的举动,经常会觉得很不好意思。
幸好达斯始终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阿蕾尔才安心的松了口气。
随后乔治还介绍了达斯,说一路上全靠这个勇敢,强悍的小雇佣兵,阿蕾尔才能有惊无险的,平安的到达雨桐城。
当说道达斯雇佣兵的身份,在场的来宾有些已经忍不住低头捂着嘴笑了起来。
虽然这笑声很小,而且并不持续了多久,但是达斯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他知道,他们那笑是不怀好意的,一种轻蔑的嘲笑。
雇佣兵,除了那少数几个由贵族组成的佣兵团外,在这些贵族的眼中,地位和那些下贱的平民没有任何区别。
说的难听一点,就是为了钱而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委托的狗!
在场的都是在贵族圈子中混迹了不知道多少时日的老油条了,达斯好歹都算是这场晚宴的主角之一,他们当然不会将轻蔑和嘲笑写在脸上。
不少人还主动拿着酒杯去向他敬酒,说他看不出只有少少年纪,已经拥有如此强大实力云云。但更多的人都围着阿蕾尔,纷纷称赞她不愧为雷蒙斯家族的直系继承者,一路上一定是经历了各种残酷的战斗,最后靠着强悍的魔法实力到达了雨桐城等等。
在这些来宾的眼中,让他们去相信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四岁的小佣兵保护着阿蕾尔一路上不受伤害,倒不如去相信是阿蕾尔凭借自身的实力,穿越各种危险平安到达的。
他们的固定思维之中,雷蒙斯家族全族上下不是强大的魔法师,就是强大的战士。而他们直系的家族成员,更是每一位都是当世最强的火系魔法师之一。
科西里亚大陆上每一任的六法柱之中的火柱,几乎每一代都是雷蒙斯家族的成员。上一任的首席大法柱,更是人称“赤炎暴君”的存在,就是阿蕾尔的爷爷——科纳•雷蒙斯!而往近了说,刚殒灭不久的,当今的火柱,人称最年轻的法柱,“绯炎女帝”琳娜•雷蒙斯,就是阿蕾尔的妈妈。
所以他们都相信,眼前这个虽然仅有十六岁的女孩,一定隐藏着他们意想不到的实力,所以才能够轻松的从米兰洛城到达他们雨桐城。而这个看着就瘦弱的小佣兵,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跑腿,一个跟班的角色而已。
所以当几杯过后,便没有人再理会过达斯。
这个所谓的欢迎晚宴就被这些来宾们分成了或大或小的十来个圈子,只有达斯一人不属于这里的任何一个圈子。
达斯拿着一大瓶酒,就走出了宴会厅,踏出第一步的时候他还回头看了看阿蕾尔。只见她周围簇拥着各种各样的人,纷纷笑着向她说着什么话。这时候达斯就觉得内心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觉得很是不舒服,他需要发泄!
于是,他找了一个还算空旷的地方,一个人喝着闷酒。
“好久没有这么喝了吧。”奈亚拉似乎也闻到了这醇厚的酒香。
“也没有很久吧。”达斯抬头就是一口。
此时的达斯是孤独的,一边是喧闹欢快的宴会,一边是沉静的孤独。就好象过去曾经有某个伟人说的话一般“快乐是他们的,而我,什么也没有。”此时的达斯就有这么一种感觉。
“因为我们本来就和他们不同啊。”奈亚拉轻松说道,“不行,你让我出来,我也想喝酒!”
“因为我是这个世界最后的龙族啊,传说我们龙族都是孤傲的,不是么?”达斯自嘲一般的笑道,“其实当初琳娜没有选择我的时候我就应该明白了,我跟他们不同,我们应该活在不同的世界……”
虽然只是喝了不到两杯,但是对不并不习惯喝酒的阿蕾尔来说这已经是让她站不稳的份量了。在应付完那些过来祝贺的宾客后,阿蕾尔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呼着气。乔治还在热情的和宾客们说着什么,丝毫没有察觉到阿蕾尔的状态。
本应是这场宴会主角的阿蕾尔,不知为什么却怎么都感觉不到半点喜悦。
在这应该是保持着温暖的宴会厅中,阿蕾尔居然不期然感觉到一阵凉意。
“这才是我本来的生活,不是吗?”阿蕾尔这么问自己。
但在她脑海中不断浮现的,却是那些在和达斯在荒野中啃着黑面包,吃着烧烤的日子。那时候他们每时每刻都在斗嘴,几乎每天都是笑着的。
那时候没有精致的美食,没有醇厚的美酒,没有悠扬的音乐,没有华丽的灯光。
充其量,只有一个火堆,一片星空,一片无垠的大地,但却让人感到如此的温暖。
阿蕾尔的目光不断在宴会厅游离,似乎想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能让她感觉到温暖的依靠。
但她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达斯带着一身酒气回到了房间,他只脱了外衣就躺在了那张松软的大床上。
他没有点灯,就这样凝视着漆黑的天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本来一片寂静的房间外,却传来了一个有些凌乱的脚步声。
“矣”一声,门被打开了,一丝亮光穿近了达斯的房间。然而亮光很快就消失了,漆黑之中,达斯看见了一个身穿着白色长裙的熟悉身影。
“你怎么不点灯啊……”阿蕾尔一边走近达斯,一边说道。
“你见过有人点灯睡觉的么?”床上的达斯没好气的起来,向着阿蕾尔走去。
“呃!好难闻的酒气。”达斯一手扶着阿蕾尔,一边在鼻子旁扇着。
“彼此彼此。”阿蕾尔笑着说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宴会还没结束呢?”
“你不也是一样么……”达斯倒了杯温水,递给了她,“我……不太会应付这种场合。”
其实达斯想说这种宴会实在太无聊了,但是想了想,他还是没有说。
“今晚的你,有些不像你呢。”达斯看着静静的喝水的阿蕾尔,有些调笑道,“和我一起这么多天,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安静这么羞涩这么乖巧。是不是就要成为嫁人了,就变乖了?”
“乖你个头,本小姐一直都是这么乖的好不好!”还没喝完水,阿蕾尔就长牙舞爪就扑向了达斯。
达斯和阿蕾尔,又恢复了像往常一般的斗嘴和吵闹。
当两人都累了,气喘呼呼的坐在床上,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这样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
天空中没有星光,难免会显得有些寂寞。
“总觉得,好像好久都没有这么闹过了……”阿蕾尔的语气有些落寞。
“也不算很久吧。”越是听到阿蕾尔这样说,达斯的心脏越是觉得有什么堵着,仿佛让心跳都变成一种困难。
“我怕以后都不能再这样了……”不知为什么,此刻的阿蕾尔居然又觉得很孤独和寂寞。
犹如那天,独自在蚁巢,面对着一群疯狂的雇佣兵一般。
达斯没有说话,此刻的他甚至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越是这样下去,他就觉得越是觉得体内的龙血开始沸腾,想咆哮!
“我……”阿蕾尔仿佛下定了决心想说点什么,但是刚一站起来,又低下了头。
最后,她还是摇了摇头,转身就要离开。
“不打扰你了,我还是走了……”就在阿蕾尔转身的同时,达斯隐隐看见了有些东西在她的眼角闪动。
堵在胸口的那些莫名之物仿佛瞬间就被那些沸腾的龙血所燃烧殆尽,一把低沉的怒吼就在他心脏之中咆哮。
他站了起来,一把抓住阿蕾尔的小手。阿蕾尔没有想到达斯会在这个时候抓住她,不知所措的她就倒在了达斯的鹅绒大床之上。
就在这宁静、安详的漆黑中,只有阿蕾尔指上的大地之灵散发着内敛的灰蓝色光芒,仿佛,在窥视着什么一般。
没有任何的话语,阿蕾尔瞬间就感觉到一阵厚实的温热贴在了她的额头,脸颊,最后停留在她的唇上。
她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只是本能般“嗯”的嘤咛了一声,然后双唇不自觉地打开了一道缺口,一道温热的小蛇就那样盘旋攀进了她的小嘴中。
点点津液相互交缠,犹如最原始的野兽在相互啃咬。如梦如幻,一片旖旎。
良久,就在彼此都几乎缺氧窒息之时,她们彼此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对方。深蓝和酒红第一次如此深情的对视着。
“跟我一起走。”又是一段沉寂,达斯逐字逐字的说道。
每一个字听在耳中,都仿佛一颗巨石砸在心中,阿蕾尔差点就被砸得头晕目眩,张嘴就要答应。
但是突然之间她好像想起了点什么,使劲的摇了摇头。
“我走了!”留下了一句说话,她如同一个败军之将般,跌跌撞撞就离开了达斯的房间。
“这次就真的走了。”奈亚拉的声音第一时间就在脑海中响起,“追出去,听我的。”
“啊啊啊啊啊!”达斯依旧没有离开半步,他只是低沉的咆哮着,一拳就砸在了身下的鹅绒大床之上。
“轰!”低沉的响声甚至没有传出房间,但就在那么一瞬之间,整个房间除了四堵墙壁外,其它东西尽数化成了齑粉。
达斯艰难的喘着粗气,嘴角,眼角都流下了一道血痕。
他又再响起了,多年前,那个他无法战胜的高大男人的话语,那个传说中,被称为“赤炎暴君”的男人。
“你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