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意识到我绑架的是不是一名普通的海族女子时,我已经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了。当女子躲在我的身后,面朝着图特尼,战战兢兢地说她是海之霸主刚刚年满十八岁的小女儿的时候,我真想捡起地上只剩一截的冰剑捅进我的胸口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来。
缘子望了坐在长椅另一头面色铁青的我一眼,又望了站在长椅前奋笔疾书的图特尼一眼,最后才把目光落到依偎在身旁抱着腿的柔弱女子身上。
“汐跃,那你怎么会到这儿来呢?”
海的女儿汐跃抬头看了看缘子,嘟了嘟嘴没说话。
“你真的确定你就是海皇的女儿?汐跃?”我再次从长椅上站立起来,面朝着汐跃欲哭无泪地说道。女子见状连连向后退去,像是十分害怕我似的。
“汐跃别怕,他是好人。”缘子抱了抱汐跃的肩,然后说道。
“我真的是海皇的女儿。不信你可以去问我父皇。”女子凄楚可怜的说道,只是话音还未落下,便听她惊呼声响起——
“那么请问你的父亲……”图特尼忽然拿着笔上前飞速问道,见汐跃惊慌失措的模样,只能无奈地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然后愤恨地瞪着我:
“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一边去,现在没工夫答理你。”我冷冷地瞥了图特尼一眼,然后在汐跃身边坐了下来,压低了嗓音好生说道:
“你看,咱们能不能商量一下,你就把刚才的事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我保证不向任何人说起海皇的女儿曾被我绑架过。”我已经显得有些欲哭无泪,本想去一趟深海宫心平气和地把永生卷宗拿回来,这下倒好,篓子捅大了吧,得罪谁不好得罪了海之霸主。
汐跃眼角的一颗眼泪滑落了下来,划过下巴时变成一颗透亮的珍珠落在了沙土上。而我低头一看,地上已经有着大大小小不下二十颗珍珠,明天夏威夷的渔民捡珍珠就可以发一笔大财。
汐跃看了看我,继而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刚才绑架了我。而且还恐吓我。”
“拜托,那也是因为你先偷袭的我好不好?要不是那样我会绑架你吗?而且你要是早说你是深海宫的人也不会有这样的误会了吗?我保证站那不动让你偷袭。”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我一定要告诉父皇,让他好好治治你!”汐跃不甘示弱地说道。
“好吧,既然这样我就只能掐死你了。防止走漏风声!”说着,我故作面目狰狞地扑了上去,意欲扼住汐跃雪白的脖颈。
“呜——”一阵雄浑悠长的啸声忽然从乌黑的海水中传出,从四面八方传来,宛若巨鲸的咆哮。片刻之后,只听汐跃清脆的笑声响起。
“哈哈,这下你完蛋了,父皇的巨鲸骑士已经出来找我了。”说罢,汐跃引颈便欲与远处汪洋中的巨灵遥相呼应,见状,我二话不说立马上前死死地捂住她的嘴唇。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发出一点点声音,我立马放狗咬死你。”我抱着汐跃恐吓道。这时候图特尼围了上来,他那厚重的镜片射出的费解的光芒无疑是在问,哪里有狗?然后我看了他一眼,他也顺着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眼,最后大彻大悟。
一听这话,汐跃立刻变得安分守己,老实巴交地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一直到海面上那群巨大的黑影渐渐远去,没入一片黑暗之中。
“我说你一个堂堂的海族公主,不好好在深海宫呆着,跑到我们地面上来干什么?”我松开手,没好气地问道。
“要你管!”汐跃娇咄了一声,继而不理会我,转而把身子贴近了缘子。看样子,还是她俩比较说得来。由此看来,我要想讨好这个海族公主,还得从缘子这边入手。
“哎,我问你件事,这段时间你呆在你父皇的身边,有没有听他提起过永生卷宗这样东西?”
“没有。”汐跃不作任何思考,干脆利落地答道。
“不用好好回忆回忆?”
“说没有就是没有,反正你说什么我都回答没有!”汐跃耍起了公主脾气,烦躁地说道。
“……你有没有父王?”
“没有!”
“这个可以有……”我奸计得逞似的望着汐跃露出了笑容,没办法,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你、你、你……”汐跃硬是涨红了脸,说不出形容我的词来。
“我、我、我怎么了?”
“你、你坏死啦!”
我估计此刻汐跃掐死我的心都有了,所以,咱得在她准备掐死我之前,尽早把这位小祖宗安安全全地送回到深海宫去。而时下我始终没办法弄明白的一件事就是,为什么汐跃放着锦衣玉食的深海宫不呆,反而要跑到地面上来,难不成真像某些小说里写的那样,家里呆的腻了,跑到外面的世界来闯荡?答案是否定了,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无知的人类富二代身上,海族人是个例外。
答案我稍久之后我才会知道了,但是很快我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第二天一早在海岸边醒来的时候,我就隐约感觉到了些许端倪。眼前夏威夷的海面上漂浮着大片大片的死鱼,有如冬日一望无垠的雪地。人们成群结队地聚集在海滩前议论这一幕,脸上无不蔓延着惊讶。而汐跃,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正蹲在岸边,手捧一条小丑鱼,低头不语。
“怎么,我亲爱的小公主,昨天晚上睡得好吗?招待不周还有望见谅啊!”我嬉皮笑脸地走了过去,然后只见小丫头忽然抓起一块石头,娇咄一声便朝我扔了过来。幸亏我有所防备,面对飞扑而来的黑色礁石极速地向后一仰,以高超的技术难度躲了过去。但是,同时我也察觉到了汐跃的异常——就刚才那一刹,她回过头来时脸上落满了泪水。
“怎么了?”我走到汐跃旁边,小心翼翼地蹲了下来,而她依旧捧着那条嘴巴一张一合垂死的小丑鱼,泪流满面。
“怎么?这鱼是你家养的?哦,也对,我忘了这海里的鱼都是你家的。不要紧的,虽然这次对你家海产养殖业损失比较大一点,没办法,污染吗,人类都这样。”
“临城你就不能正经一点?你看人家汐跃都哭了。”缘子在一旁打抱不平,我本能想到辩驳,但一看对方人多势众,不远处看着死鱼群若有所思的图特尼很可能也会见色忘友地加入到她们的一边,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那个……汐跃,到底怎么回事?这些鱼死了你这么伤心干嘛呀?跟死了爹妈似的……”我说完第二句话的时候,缘子又幽怨地瞪了我一眼。
“哼!”汐跃回过头来咬着嘴唇杏眼圆瞪,恨不得现在露着白肚子成群结队浮在海面上的是我。
“汐跃,临城说的也有一点点道理。这些鱼儿虽然死了,但你用不着这么伤心的。”缘子在一旁轻声安慰道。
“缘子姐姐,你不懂。”汐跃忽然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望着缘子,“它们都是我害死的……呜呜……”汐跃说着便又极度委屈地扁嘴抽泣了起来。
“傻丫头,怎么会呢?别多想了。”缘子说着抱住了抽泣着的汐跃,扶着她柔弱的背布柔声安危。
我从汐跃的手中拿下那条已死的小丑鱼放回到了水中,随后从柔软的沙土上站了起来,面朝着白色的海面,面容严肃——这些鱼的身体上没有任何外伤,更没有表现出中毒的迹象。毫无疑问,它们并不属于自然死亡,更不是污染导致。
那么,真正导致鱼群大规模死亡的原因是什么?
真相在三天后才得以解开。在这三天中,我们仅靠着几美元的财产艰难地维持生计,以致于到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派出代表图特尼前往一家当地小吃店打工来赚取生活费。而且在这几日,赤潮图腾和海水之门一样杳无音信,当然,我也更不可能指望娇蛮的海之女汐跃带我前往深海宫。而我这几天依然处处容忍着这个刁蛮的小丫头,自然也有着另一个目的。就是当我到达深海宫之后,在与海皇和谈无果的情况下,可以用他的宝贝女儿威胁他交出永生卷宗。可以说,这个机缘巧合之下遭遇的小丫头,可能是我完成永生卷宗任务的一大绊脚石,也可能会是我一大帮手。
当然,导致我这个如意算盘打空的也是因为这个小丫头。
这天晚上,我正被饿的死去活来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最后索性从床上爬了起来。这里有必要提一句,我们几个利用图特尼幸苦打工赚来的钱在海边租了一个度假屋,暂作栖身之所。度假屋一共有两个小房间。我睡了一个,缘子和汐跃共用一个,而图特尼只能睡客厅里的沙发。
我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图特尼正横在茶几和沙发之间,身上裹着一条毯子,口里呢喃不断,估计是正在美梦之中。我自然是不会打断他的美梦的,于是只踢了他一脚,把他的身体从门边移开之后,才拉开门走了出去。
下了楼,出了度假屋,街上一如既往的海风温煦。踱着步在海边徘徊,为的就是尽量减轻一点腹中饥饿的感觉。可是没走几步,我便看见岸边屈膝蹲着一个黑影。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是汐跃。
“汐跃。”我叫了一声,汐跃闻声回过头来,我正想开口说,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海边发什么浪来着的,忽然见汐跃站了起来,跑向另一侧。
“你这个大坏蛋!你别过来!”显然这丫头还在生我的气,噘着嘴的样子让人不得不感慨她的单纯。于是,正当我打算上前劝慰的时候,迈出去脚步悬停在了半空中。我呆呆地望着汐跃的身后,瞪大了眼珠。
“怎……怎么了?”汐跃看着我突变的神情,也有些紧张,不时用眼角的余光惶恐地打量着身后。
“你……你的身后……”我吞吞吐吐地说道。
“你可不要吓我啊……我知道你一定是故意骗我的……你这个人最坏了……”汐跃的声音带着点哭腔,更有些颤抖。
“你的……身后。”我顿了顿,吞了口冰凉的海风,然后看着那头毫无征兆地从海潮中升起的巨大海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