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平阳身子一动,从痴迷中醒来,不知不觉,自己竟然已经来到了天都宫山门,而顺着山阶远远看去,只见山下缓缓行来一个人影,此时正值初更时分,夜色黯淡,一眼看不清来人是谁,胡平阳身子一侧,隐在了树荫背后。
脚步声渐渐近了,胡平阳自树后探头看去,月华下,一女子轻纱蒙面,轻盈步入山门,一袭幽蓝裙摆,勾勒出傲人身姿,倒映着昏昏月色,恍如秋霞披霜,冬梅绽雪,盛开在黑暗中,清幽而高贵!
“果儿?”胡平阳低头念了一声,眼神中一缕异光闪过,朝思暮想的人影,此时不应是呆在养心阁中的吗?初更半夜时分,她这是要去哪里?胡平阳心中念头闪过千万,脚步,忍不住跟了上去!
一路疾走,果儿显然有要事弥心,胡平阳缓步身后,心跳异常的躁动,似乎在昭示着,一切的迷惘,一切的疑团,都将在今夜,找到答案!
胡平阳紧握着的掌心渗出了汗水,随着果颜转出了浮栏小径,眼前现出了一条宽敞的大道,两侧宫墙俨立,朱漆白瓦,地上均是黑石玉铺路,森冷的月华洒下,映出一片诡异的安宁!
由于这条大道无遮无挡,胡平阳只能藏在拐角处伸首探看,延绵的黑石道约莫有十米长,直直通向一处宏伟的大殿,那大殿雕龙玉柱,双狮石像镇门,虽然只是远远看去,却也能感到一股莫大的威严,胡平阳直到果颜步入大殿后才走了出来,这古蜀国千百年安然无事,想来已经失了戒心,偌大的殿门此时竟然不见一人把守,连大门也日夜敞开。
胡平阳抬头看了一眼门上的横匾,见匾上书有隐龙殿三字,只是一笑置之,便缓缓走进了殿内,眼见这处宫殿比自己那院子不知大了多少倍,但他一心在果颜身上,也无暇去观赏这里的景色,此时果颜已经不见了踪影,胡平阳缓步走在这处庭院中,霜华,冰凉如水,偌大的天都宫,不见一缕灯光,目之所及,一片死气沉沉,胡平阳心头突然有些失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感觉今晚,异乎的不寻常!
正在此时,余光不经意间,胡平阳发现东面的一处屋舍中闪着幽幽烛光,在黯淡的夜色下极是显眼,胡平阳心头一喜,快步跑了过去,临近时不忘放低脚步,蹲着靠近门沿,胡平阳心跳如撞,透着门缝向里面看去,由于视觉受阻,只能看见对面有一个书架,一张案台和桌上的笔墨纸砚,想来是一间书房。
这一眼,看不见里面的人影,但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国君深夜唤果儿前来,不知有何要事?”胡平阳心头一跳,这声音盈宛曼妙,便是果颜无疑了。
正想间,突然又一个声音道:“这些天我差你筑的的祭坛,进展如何了?”听这话的声音,明显就是国君鳌轩。
果颜回道:“天都宫位居高地,四面无所遮拦,灵气遇风则散,无法汇聚,果儿此次下山寻访,总算在半山腰探得一处宝地,祭坛不日便可完工!”胡平阳眉头微皱,心道:难怪这天都宫突然冷清得异乎寻常,却原来人都跑往山下去了,只是建祭坛何用?胡平阳眼珠子转了一下,附耳再听!
“很好!”鳌轩顿了一下,说道:“这几日那小子没人看管,想来闷得慌了,果儿明日就去看看他吧,免得他起了疑心!”听到这里,胡平阳猛然一惊,知道事情远远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急忙凝神聚气,生怕听漏了一丝风声。
果颜俨然站起道:“国君叫果儿建祭坛时说,结界自龙心玉毁灭已来,已经频发天灾,擎天峰位居高地,受地震影响巨大,需以祭坛稳住地脉灵气,果儿依法照办,却不知国君所言,有几分是真?”
鳌轩知道果颜心中明了,也不做隐瞒道:“后天就是戌仲八月初一,《太始天元册》曰:戌仲八月,太虚寥廓,肇基化元,万物资始,五运终天,乃入太阴之时,天地五气混浊,最是施展移魂大法的大好时机,我欲用胡平阳之血躯,换取大祭师之重生!”
胡平阳心头大震,眼中所见,竟是一场精心算计的阴谋,怔怔的双眼中,不停落下的泪水,似在仰天长啸,却为什么叫自己瞧见了这一切?一颗沉寂已久的心,此刻化做惊涛怒浪,顶天狂涌!
果颜身心大震,虽然依然猜到国君鳌轩别有用心,但如今听他亲口说出,却也不禁骇然:“所以……你打算逆天行事?”
鳌轩黯然道:“果儿是聪明人,自然不用我多说,目前天灾频发,结界覆灭之日渐近,古蜀国存亡系于一线,你叫本王如何能够寄望,那小子喝了孟婆汤,还能助我族人逃出生天的道理?”
果颜木然抬头,迎上鳌轩殷切的眼神,寒声道:“天命早有既定,国君只需静待时机即可,何必急于一时?”
“静待时机?但叫本王如何能够静的下心来!”鳌轩募地仰头叹息一声,苦涩道:“非是本王贪生怕死,在结界中两千年光景,生死早就看淡了,但果儿你有没有想过,生固然无味,但死……难道就能解脱了吗?”
果颜闭目不言,她想到了冥界千万生灵不得往生的惨状,一句生固然无味,死……难道就能解脱了吗?道尽了多少沧桑苦楚?果颜扪心叩问,一时涩然。
鳌轩见果颜不语,苦笑道:“三生石中的箴言,未必就能说明那小子就是预言中的那人,如今他记忆全失,就是废人一个,难道果儿还执迷不悟吗?”
“不!”果儿怔怔摇头退了几步,惶惶道:“若是以前,我兴许会赞同国君的话,但冥界一行,让我深深看清了他之为人,果儿相信,三生石中所指,便是胡平阳无疑!”
“够了!”鳌轩怒喝一声,千百年来,他从来不曾对果颜如此说话,但今天,他竟是压抑不住,垂泪道:“为了你一人的执迷,是要叫全族的性命做陪葬吗?你……”鳌轩戟指向果颜道:“你叫我如何相信,大祭师深通巫道大法,而那个废人一无是处,如今几个月过去了,眼见结界覆灭之期越来越近,你叫我如何相信,如何选择?果儿,我不能,我下不了这个赌注,那可是要千万族人永堕无间的代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