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江南春”灯火通明，站在门口迎来送往的服务员，嘴巴象涂上了蜜一样甜，老远的地方，就能听到：“欢迎光临，”声声入耳，虽然分贝过高，却能让人一下子找到当上帝的感觉。
小秦说，“江南春”在凰城也是名声在外，一直以广粤菜肴为主，口碑甚佳，每每都要提前预订座位，去晚了，一“位”难求。
周之平和小秦早早就等候在了江南春酒楼。在小秦的眼里，今天的周经理穿得齐齐楚楚，高挺的鼻梁，生动的五官，还有那双明亮的眼睛。看上去就是一个十分精明的人。
对了，是精明，不是聪明。精明要比聪明好多了。他觉得一个人仅有聪明，未必能办成事，但有了精明，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原来的赵经理是个很聪明的人，却在拓展业务中处处碰壁，周经理就是精明，敢说敢干，办事沉稳，所以来凰城办的一系列事情中，都顺风顺水。
小秦在凰城已经二年了，按照公司规定，再有一年，他就可以担任地区经理了。正是惦记着已经辛苦了的两年，不想让曾经的付出竹篮打水，他才在赵经理走时，没有跟着走。眼下的周之平经理，看来也是个办事的料才，有他在，自己的业绩不会太差，三年期满，应该没有太多的悬念。
做业务这一行，全凭业绩说话，没有业绩，全都等于零，对于这一点，他无比清楚。只是现在的业务越来越不好做了，用来上下打点花费的精力花越来越多，想自己刚出道时，只要有正规手续，就不会有多大的难题。可现在不行了，世道变化太快，你即使是大厂家，只要想找你的麻烦，也能挑出成千成万的毛病，唉，这种药品销售体制要改一改了。
千等万等，李晨主任才带着市场科的三个干部姗姗迟来。李主任坐了主位，周之平挨着他的左侧坐下，小秦坐他旁边，其它人分别按职位高低依次坐下。晓涵是个老成持重的女人，王东，是个小年轻人，一副老道的样子。
“菜点好了吗，那就抓紧上吧”。李主任刚一落座，就大声询问了起来。“那个喝什么酒呀？”不等周之平应答，李主任急忙说：“我上次在哪儿，在那个什么地方来着，喝的那个汾酒二十年陈不错呀，味道绵软可口，口感相当的好”。
“汾酒二十年，亏你他妈的可要得起来，和几百年没有喝过酒一样”，周之平心里骂到。1斤二十年的汾酒陈300多元，桌上6个人，没有3-5斤，还喝得下来？这顿饭真的是大出血呀。
旁边的服务员机灵的很，赶紧就吆喝上了，“3号桌，汾酒二十年”。酒的标准定下了，那烟的档次自然也不会要的次了。小秦拿眼也是只瞪周之平，那眼神中分明是说“这姓的李的，怕是饿穷了吧，逮着个小药贩的死劲宰。”周之平倒由开始的愤怒渐渐的平和了下来。
“这样看来，姓李的平时估莫着请他的人也没几个吧，至少象自己这种大厂家主动邀请他的，更是少之又少了。”周之平想。
觥筹交错间，一个个喝得志得意满。李主任那长满麻子的脸，在灯光下散发出悠悠的光泽，满嘴的黄牙撑在门面上，上下跳动，看起来也不那么刺眼了，手里拿着个牙签边剔牙边说个没完；董杰喝得已开始叫周之平“周哥”了，满脸兴奋；就连晓涵都腮边泛起红晕。周之平知道今天的客没有白请，他也放下了心，这些人是他的衣食父母，以后在凰城的生意全靠他们了。
“周经理，不，周兄弟，在凰城，有事你说话，这地方，煤老板们有钱，生意好做的很。”喝得象猪肝一样红的脸，李主任的舌头也不大灵便了。他拉着周之平的手，许下空头承诺。李主任虽然喝得痛快，但并不糊涂，今天周之平请客是为了什么，他知道自己在这些场合该说些什么。
“全靠诸位大哥大姐担待呀！我满饮此杯，聊谢表意。”满满的一杯白酒足足有三两，灌进了肚，唬得晓涵连声惊呼：“周兄弟，慢点来、慢点来！”王东也是大喊：“周哥，好酒量，兄弟我敬你一个。”周之平脸上笑意更浓，杯到即干，好不爽快。
众人频频举杯、喝干为敬，周之平来者不拒，一干到底，直喝得一个个眼花耳热，酒话连篇，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倒了出来；能说的不能说的，一娄子捅了出来。
“那个啥呀，我上午在街上见着了九泰那个张大炮，脸上竟带上了疤，是不是又让哪个要债的收拾了？”王东撇撇嘴，一脸幸灾乐祸。他们几个去九泰检查，那张大炮即使在后堂，也不出来见他们，更别说打秋风了，大伙心里都很有气。
“你说也是，开这么大的药店，好好干，赚得能少吗，还赌？他以前开煤矿的钱或许糟蹋完了？”董杰大发感慨。
“那开煤矿，哪个不赚下几百万，他就能输完了？”王东瞪大了双眼，惊奇地合不拢嘴。
赌债输几百万呀，周之平听着也是匪夷所思，有几百万，真要输个样子呢。也许是这张大炮故意藏拙，不出血吧。
“你看见没，咱们刘局活着多滋润。挣同样的一份工资，人家那活法，有几人能比得上？单位给他配的帕萨特，看不上眼，嫌不排场，自己专门搞个大切诺基坐坐，比大老板王局利害多了！”董杰有点喝高了，这个挺稳当的小伙子也开始扔炸弹。
“刘局是你们药监局的副局长？”周之平问道。
“是，是专门分管我们市场监管和药品集中采购的副局长，是药监局敢说敢干、无人敢惹的“大把式”呢，”有人说。
“你俩瞎嚷嚷啥？”用手支着头，眯乎着双眼的李晨主任突然开口说话。李晨主任一发话，七嘴八舌的说话声瞬间都安静了下来，直着耳朵在聆听：
“刘局、那刘局是做大买卖的。人家不仅负责药品集中采购，还在药店入着干股呢，比大老板的手可伸得长多了。”
“噢、真的吗！”，有人如梦初醒一般。集中采购，集中、集中，都集中在刘局手里了，这是大伙都知道的；可这吃干股，拿分红的营生，估计没几个人知道呀，不仅不知道，恐怕大伙想都没想过呢！”
看着众人诧异的眼神，李主任分外满足：他带的市场科这个小团队，虽然人数不多，但监督检查多，灰色收入也还不错，在药监局也算是个不错的科室了。在这个小团体里，大家紧紧抱成团，唯李主任马首是瞻，李主任也很照顾下面，有人请客，李主任也总不忘带上他的部属，有好处大家分，美其名曰：“利益均沾。”
临了，李主任叮嘱一句：“酒桌上的话，不得外传。”大家纷纷点头，酒桌上也就只有周之平和小秦两个外人，李主任对着他们说这话，在李主任内心，也许已经把他俩当成了自己人。
是的，周之平和他们成了自己人，经验告诉他，在凰城，离开了这几个人，他寸步难行，但仅仅依靠这些人，他也难有大作作为。要做更大的生意和买卖，需要更大的人物罩他的场子，最差，也得是这个“大老板”。
周之平深深知道，随着以后生意规模的扩大，他会找到更大级别的领导来撑腰。
人声嘈杂的“江南春”渐渐静寂了下来，其它包厢吃饭的人陆续走的光光了。这饭吃得时间可真够长了。
周之平把李主任扶上了汽车，其它人也和周之平、小秦俩人握手一一告别。董杰握着周之平的手，紧了紧，“周兄弟，有事，随时打电话”，他用两要手指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
一行人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