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里明镜似的,周之平也没有办法。对方提出了要求,他总得接招呀!作为招标中的被动接收单位,他一个外地的业务经理,又能有什么辙?
这次又得出多大的血呀?周之平在心里暗自琢磨。
“要不,我给你们开个会,你们几个业务经理坐下来调和调和?”刘局长明知故问,想钓周之平上钓。
周之平坐在沙发上,大上午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感觉非常的舒服。他轻轻翘起二郎腿,沉声说道:“刘局呀,我手头有两个去新疆天山的旅游名额,有兴趣吗?”这话说得真够直白的,就象在市场上买小葱白菜和小贩们讨价还价一个样。周之平和刘局打交道多了,知道他想要什么,再说也不是第一次跟刘局办这种事,他连绕弯弯,给对方盖盖脸的兴趣都没有。
“把手头这个名额送出去吧,反正玉儿去不了。自己以后还一直要在凰城混,吃定这个家伙算了。自己不走,再给他送一次,他还跑得了吗?”周之平心里惦量着。
他决定把这旅游机会送给刘局,可他也不想巴结着送出去,他要像猫抓老鼠般把刘局抓在手上,耍弄一番再送出去。
钱是好东西吗?礼是好东西吗?我送了你,你就得给我办事;我送了你,以后你就得听我的。周之平愤愤地想。
“新疆天山呀?我家姑娘早就念叨着想去那儿转转了,没想到有这么个机会。”刘局一脸的喜不自胜,无论是谁,得到了意外惊喜,他都会表现出来,阴着脸的刘局也一样。他没想到周之平会给他这么个大礼物,他甚至觉得这个周之平真是足够可爱的了。
“那协调会的事呢?”周之平抬起头,似笑非笑地说。
“那几个经理,我跟他们去讲好了。如果他们还想开,就由着他们开吧,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什么去吧,这程序不程序、中标不中标还能由着他们说了算!”刘局的脸上充满了笑意,他甚至要有点急不可耐的要拍胸脯向周之平保证了。
“我还担心你舍不得呢?”听周之平说了见刘副局长的情况后,玉儿摸着肚皮,淡淡地笑着说。
“今天你去见他,我就想,说不好又遇上什么好事了?你们这些业务经理整天拼命巴结那个梁大地,你又这么长时间没有去见那个姓刘的,他心里不瞎琢磨。姓梁的没他官大,他心里想着要比那姓梁的多要点才能平衡。”“反正我也不能去,就给了他吧,省得掏钱心疼。好坏今年把这个胃和拿下了,明年坐着也有饭吃。”玉儿不断开导周之平,弥补自己不能去新疆给他造成的淡淡的遗憾。
大片大片的胡杨林从火车外呼啸而过,周之平紧紧贴着玻璃,努力向外望去;刘靖和和他的女儿刘倩倩也瞪大了眼睛,茫茫戈壁上苍凉、粗犷的景观给予他们深深的震撼。
这就是传说中的胡杨,这就是令人动容的胡杨,无论是合抱粗的胡杨老树,还是不及盈握的细枝,在这漫长的冬季,一样地横逸竖斜、杂芜而立,一样地枯而不落、枯而不黄;他们无论柔弱、无论苍老,总有一抹生命的绿色点染着枝梢,与干涸的自然进行着不屈的命运抗争;他们“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缔造了植物界的神话,在无言流淌的塔里木河孕育出片片生命的绿色。
刘倩倩刚刚大学毕业,一路上,姑娘默默无语,脸上写满和她这个年龄不相称的忧伤,男友因车祸丧生,带给她无言的伤痛,修长的身材显得形单影只,此刻,苍白的脸颊因激动而有了些许红润,两只大而美丽的眼睛噙满泪水,胡杨林让她感悟到生命的坚强。
刘靖和看见女儿晶莹的泪光,心情也缓和了许多,姑娘压抑得太久了,他和老伴两个担心憋出个三长两短来,自己亲自带女儿出来散散心,现在看来,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女儿的情绪能够释放出来,就不至于有太大的问题。
周之平感叹过命运的不公,他一路走来颇多坎坷,然而此刻,面对那茂密的胡杨林,所的不满都烟销云散,有的只是对生命的礼赞。
经过一路颠簸,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天山天池。
正和药业集团此次年会就安排在天山天地大酒店,这是一个五星级大酒店,外观造型独具一格,极具浓郁的哈萨克特色,富丽堂皇的门廊及入口外,就让人感觉到他的设施豪华,显然,主办方为此进行了精心准备。
刘靖和没有想到,一个药业集团竟有这等气派,作为行政干部,他对企业运营知之甚少,只以为凰城的一个药监局副局长,堂堂的副处级干部已经算是活出人生的滋味了,没想到,企业员工活得更是别样的潇洒。
参会人员报到后,带队的薛志坚副总理草草开了个简单的碰头会就宣布散会,亲自安排布置明天的参观旅游事宜---参观天池。
张轶男这几日好不高兴。他到凰城药监局任职两年了,两年来,他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快乐过。
两年来,刘靖和处处掣肘,和他对着干。他每做作一个决策,在局务会上总是七讨论八讨论,贯彻不下去,即使合情合理、光明正大的事,也是如此,为了维护这个班子表面的团结,他作出了太多的让步。
其它几个副职也是左右摇摆,王轶男的风头占了上风,就支持王轶男,刘靖和的风头占了上风,就支持刘靖和,如风中浮萍一般,四处摇摆。刘靖和早已成了他王轶男的眼中钉、肉中刺,恨在心里,怒在心中。
在刘靖和被“双规”那一天,王轶男就敏感地意识到,风向就开始变了,最近部署的几项工作比以前完成的都好、都快,几个副职往他办公室跑的次数明显多了,汇报明显勤了,有事没事的时候总是往他办公坐坐。
他一眼就看明白了,刘靖和进去了,他的位置有人想挤着坐;刘靖和进去了,他分管的市场监管和招投标的肥差有人想捞在手。
对于这一切,王轶男不急不燥,掌握着火候。这事不能太急,也不能太缓,要吊吊他们的胃口,看他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施展自己的本事。
大上午的,周之平接到了药监局市场科李晨主任的电话,邀请他晚上到江南春小聚,药监局的人请他周之平,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回呀。周之平猜不透这李晨主任找他有什么事。
“李主任,有事,你开口,哪敢让你破费,今天这桌算我的。”周之平一到包间,先把甜头递过去。
“哪里,哪里,周兄弟,是我请你客,好久没有和你见面了,想咱哥们好好聚一聚。”李晨赶紧把周之平往里头让。
“还有谁?”周之平赶紧问,如果还有比他们俩个来头更大的人,他得空出主位呀。
“没有了,没有了,就我们俩个。原来董杰他们说要过来的,刚才又打电话过来,说来不了,就只有我们俩个。”李晨主任赶紧解释。今天晚上的他,一脸的谦虚和客气,让周之平实在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菜肴一会就上来了。”菜不多,却都是江南春的头牌菜。
二人喝着小酒,边说边聊。
“周兄弟呀,看你多好呀,风光满面、腰包鼓鼓的。你看我,大半辈子了混在药监局,转眼四十好几的人了,一事无成呀。”李晨发出一声叹息。
“李主任说什么话呀,你是不知道我们做业务的苦呀。还是你们这公务员好,旱涝保丰收,多好呀。!”周之平把马屁原样奉还。
“那刘靖和进去转眼间就没有影了。”李晨又挑起了话头。周之平猜李晨主任想说点什么,可又摸不底自己的想法,就一步步往外挤吓牙膏。
“可不,共 产党还是厉害呀,说收拾谁转眼就收拾得干干净净了。真是让他们倾家荡产呀、悔不当初呀!”周之平也顺着李晨主任的话题往下说。
“你说这凰城药监局呀,进去一个刘靖和,可不就少了一个副局长!那总得有人上呀!”绕了半天弯,敢情往这绕呀。那李晨瞄上了这个副局长位置呀。周之平茅塞顿开。
可他又纳闷:“他瞄上了刘靖和腾空出来的副局长,找我干吗,和我一个做药的有什么关系?”
“周兄弟呀,你在凰城药界交际的人多,认识的大人物也多。你说这此昨办才好呀?”李晨主任向周之平请教。
“大人物?我认识的大人物,最大的也就是个王轶男呀!莫非……莫非李晨想通过我挂上王轶男的号?”周之平至此才明白了李晨主任请客的全部用意。
“你是说王局长吧。我和人家关系也一般呀。李主任,我说上话,那能管用?”周之平心想,这么大的事,我一个做药的,给你说上顶上屁用。
“外面都说你和王局长原来就认识,关系非同一般。这次就帮老哥一次罢。只要王局长点头,这事就能成。”李晨说得十分诚恳。
“那,抽机会我试试?”事已至此,周之平不能不答应,对方甚至外面都已经认为他同王轶男关系很铁,他再说见外话,就太不够意思了。
……
时间已晚,二人喝酒尽了兴,才回了家。
露天游泳池里。
周之平奋力疾游,他的自由泳是越来越好了,划手有力、推水快速、侧转利索,一个动作接一个动作,稳当当地向前划去,100米的泳道2分钟就游到了岸边。
他手扒池栏边,回头望去:后边的王轶男一个动作接一个动作地划了过来,动作虽然看上去还算规范,但速度却明显跟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