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老村长掩着脸哭了起来,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已经折磨了这位老人两次了。杨延贵很是同情看了眼老村长,然后转身对毛兰英说道:“兰英,你确定没有看走眼?”
毛兰英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杨延贵眉头紧锁,似乎想起了什么。
将老村长送回家之后,杨延贵又回到以前所住的老土屋,里面的一切还是依旧如初,村民们也会隔山差五的帮他打扫打扫,所以屋子里很干净。家具也是应有尽有,还有一台14寸的熊猫牌黑白电视机。那台电视机还是十多年前,杨延贵的老婆坐月子的时候,为了不让老婆在家显无聊,杨延贵用做生意得来的第一桶金买来的。如今已经过了十七年,东西还在,人却已不在。
杨延贵从包里拿出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女孩扎着两马尾辫,清秀的脸庞,腼腆的笑容,往昔如梦,看着看着杨延贵的眼圈便红了。
毛兰英将屋子收拾了一番,将老村长家送来的棉絮铺在木板床上,躺在上面便呼呼大睡起来。刚闭上眼睛,毛兰英便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又梦见了白天见到的那个孩子,那孩子还是同样的想要他的那把匕首,自己也同样说着跟白天一模一样的话,最后那孩子哭了,然后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紧接着便化作了一团黑烟。
“啊!”毛兰英从梦中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是冷汗。
杨延贵走了进来,见毛兰英满头大汗,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毛兰英尴尬的点了点头,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钥匙扣,顿时心里一紧,那瑞士军刀竟然不见了。忙掀开被子,接着又在床下找了一通,硬是没找到。
杨延贵见毛兰英左翻右找的,于是问道:“是不是什么东西掉了?”
“没……没有……”毛兰英摇了摇头,那东西又不值钱,掉了就掉了吧。
杨延贵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夜里的牛角村很美,繁星的夜空,寂静的山野,让人有种远隔尘世的感觉。
村口的那棵老槐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满地都是风吹落的枯叶。迈着沉重的步伐,杨延贵在毛兰英的伴同下来到了深沟子里亡妻的坟前,今晚他要为亡妻守坟。
“兰儿,我又回来看你来了,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家二蛋的病好了,而且还变聪明了,你在下面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等咱家二蛋成家立业之后,我就下去陪你。”杨延贵点了几柱香,带着妻子生前最喜爱吃的米花糖,点燃了冥纸。
毛兰英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杨延贵自妻子死后,十多年来未再娶,并独自将杨小白养大。他一直以为杨延贵是个很坚强的男人,如今看到他流泪,心里也着实心酸了一把。
一阵风吹过,将燃烧的冥纸吹到了半空中,杨延贵抹了抹老泪,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因为按照乡下的说法,在上坟的时候如果冥纸飞舞那就说明亡者就在附近。
“兰儿,你真的在吗?”杨延贵破涕为笑,又在火堆里加了一些冥纸。
杨延贵亡妻的坟坐落在牛角沟深处的山坳子里,这个位置是十七年前替他算命的那个老先生选的,当时算命先生说将其妻埋在此处,可以替他挡过一劫。但是已经过了十七年,算命先生所说的劫根本就不曾到来,然而就在白天听毛兰英提起见过老村长溺死的孙儿小武的时候,杨延贵心里着实受惊不小,因为那小孩溺死的地方正是十七年前亡妻溺死的那个粪坑,早知道会再闹出人命,应该早些将那粪坑给填了。
冥纸尽数成了灰烬,被风吹得到处都是,杨延贵眼圈通红的盯着亡妻的坟头。寒风刺骨,周围除了风声之外再无其他,毛兰英拿出一件军绿色大衣披在杨延贵身上,道:“干爹,这地那么冷,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杨延贵摆了摆手,道:“今天你也挺累的了,就先回去休息吧,如果小白和燕道长回来了,告诉他们我今晚要在这里守夜,叫他们不必担心。”
毛兰英不知如何是好,这里荒山野岭的,老头子身体本来才刚刚复原,要是出了个什么事,自己也难辞其咎,于是憨笑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干娘,我也留下来吧,让咱这干儿子也尽尽孝道,嘿嘿……”
杨延贵笑了笑,然后叫毛兰英回家去多拿几床棉絮,顺便再带两瓶二锅头,必要的时候御御寒还是不错的。毛兰英屁颠屁颠的就往老土屋跑了去,刚跑出菜花地,便听到有小孩子的哭声。
毛兰英立马停下了脚步,这深更半夜的还有哪家的孩子不回家?顺着哭声,毛兰英穿过两道田埂,才发现在一个大水坑旁边,坐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糊满泥巴的小男孩。
毛兰英感觉很是奇怪,问道:“小弟弟,你这深更半夜的咋还不回家啊?”
小男孩停止了哭声,微微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的大黄牙,道:“我回不了家,叔叔,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那要怎么样才能带你回家啊?”毛兰英问道。
“只要你背着我就可以回家了。”小男孩四肢僵持在原地,小手里还拿着个小摇鼓,不过那小摇鼓已经烂了,上面也糊了一层厚厚的黑泥。
毛兰英眉头微皱,缓步走了过去,不知道为何每靠近那小男孩一步,周围的温度就越低。
“叔叔,你怎么了?是不是害怕了啊?”小男孩眨着大眼睛,看着毛兰英畏首畏尾的样子,忍不住的用小手掩住嘴笑了起来。
毛兰英觉得很没面子,竟然被一个小孩子给取笑了,心中的那股强劲又上来了,也就顾不上诸多的疑虑,将小男孩背了起来。
那小男孩全身冰凉,而且还滑不溜秋的,有股黏糊糊的感觉。毛兰英也没有多想,山沟子里一到晚上便会升起水雾,而且温度较低,再加上有烂泥糊在身上,那也算是正常。
寒风吹过,毛兰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背着小男孩才走了两步,才想起还不知道这孩子家住在哪里,于是问道:“小弟弟,你家住哪里啊?”
“我家就在村口老槐树旁边的老木屋里。”小男孩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大概是风太大的原因,毛兰英听得不是很清楚,于是又问了一遍,但是这次那小男孩没有再回答他。
毛兰英感觉很是奇怪,撇过头看了看,这不看还好,看了差点没把魂给吓掉,只见自己身上背着的哪里是个小男孩,分明就是一个沾满黑泥的稻草人,那稻草人已经发黑,用红布包裹着,而且还有鼻子有眼的,要是在大半夜瞧见了,还真会以为是个大活人。
毛兰英忙不迭的将稻草人扔在了地上,谁知道周围竟然又响起了那小男孩的哭声,那声音有些尖细,犹如来自遥远的地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