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阴魂不散的声音，这张只要想起来就深恶痛绝的脸，这段烙印在心底的丑恶往事，究竟何时才能放过她呢。她听着电话那头的他的声音，恐惧的感觉已经没有，独剩下挥之不去的厌恶：“顾平川，你到底要纠缠我到什么时候？”
“何必生气呢？我只是想跟你见最后一次面，这一次之后，你我二人此生可再不相见。”
“什么时候。”她语气冷冰冰的，顾平川用命令的语气同她说话，她能够拒绝吗，面对顾平川，她真的能够开口拒绝吗。顾平川曾经说过，在这个娱乐圈里，有胆量拒绝她的只有两个人，一是他的女儿，第二个，就是她了。可现在，她也已经讲不出拒绝的话了。她终于不得不承认，顾导，的确是任何人都无法击败的终极Boss。他有一张翻云覆雨手，操控着整个圈子里的人。
“后天下午三点，老地方，我们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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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亮走了以后，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想了很久。该发生的也好，不该发生的也好，现如今全都发生了。庆幸的是，她虽力量渺小，可总还是改变了一些事。对于白清婉，她难道丝毫不恨吗，她恨。巴厘岛是个好地方，过去的一切，能忘则忘，不能忘则不忘。这段日子，已经像是梦一场，她也曾经想过，或许没有办法一辈子留在白的身边，可是没有想过，离开的日子竟然来的这样快。
时间是治愈伤痛最好的良药，二十年来，她极少会有幸福的感觉。她希望时间对她公平一点，能够在未来的时光里让她能够抛下过往，真正地过好未完的人生。
“你赢了，真的。顾导，我输的心服口服。”他们还坐在一样的咖啡馆，还坐在相同的位置，依然是相似的阳光，依然是相同的两个人。她没有扎头，头发直接松散地披在腰上，也没有化妆，甚至连遮瑕都没有抹，素面朝天的样子之下，是一个憔悴沧桑的心。顾平川曾经对她说，总有那么一天，我要让你输的心服口服。她承认，她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May。知道吗，你不是输给了我，你是输给了你自己的心。”顾平川轻笑，看了看窗外灼烈的阳光，而后闭上了眼睛，“可输给自己的心的，又何止你一个。”
她没有接话，却也不禁抬起了头看了他一样，这样一个万花丛中过的人，也会有心吗，也会有动人纯粹的感情吗。他抿了一口咖啡，倚着椅子，似是要讲述一个漫长而古老的故事一般：“这么多年过去了，唯一一个能让我一直放在心上的人，只有她了。”
“当年，我那样地爱着她，她的心里却只有楚季同，我为了她可以放弃一切，可她却还是放弃了我。每一次，看到西佳的那张脸，我就好像看见了她一样。我想报复她，我恨她。她不是爱她的儿子吗，好，我就让她的儿子感受到什么是心爱的人迟迟不来的切肤之痛，我要让她跟着痛。我要让她知道，当年没有等到他的我，是怎样熬到今天的。”
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却并没有让对面的雪柔觉得可怕。他的语气凛冽而决绝，泛着丝丝清冷。出乎雪柔意料的是，一直以来以娱乐整个娱乐圈为癖好的顾导，这么多年来，心里竟然一直藏着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白清婉。而他处心积虑做的这一切，统统都是为了报复她。
可谁都知道，他这样做，是因为一直以来他的心里都有她。
“因为恨，所以就连你的亲生骨肉都不肯放过？”想到他曾让她帮忙劝西佳去拍情色戏，她不禁毛骨悚然，他明明知道那是他的骨肉，却还是那么做了，他不仅想摧毁白的人生，甚至还想摧毁自己女儿的人生。顾平川，他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她跟她，太像了，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别人只看得到我在这圈子里的光芒万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顾平川这一辈子，已经完了。而始作俑者，就是她。”他翘起二郎腿，说得云淡风轻，“这段往事，我没想过要再提起，可看见你，就好像看见了当初的我。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你最想杀死的人一定就是我，说来也奇怪，我顾平川睡了那么多的女人，从没后悔过，唯独你，让我后悔了。”
她的人生，阿衍的人生，甚至于白的人生已经被他搞得一塌糊涂，又岂是一句后悔可以弥补得了的。顾导，果然是大导演，这么多年来，自导自演着一出戏，为得不过是心里那份已经变质了的爱。
出门之前，他对她说旅途愉快，她只愿同他再不相见。至此之后，她的人生里，再不容顾平川存在。那天晚上，她一个人站在阳台，看着窗外繁华的街景，看着点点的星辰，心里突然就通透了起来。上苍所赐予她的这一切，眼泪也好，苦痛也罢，终于愿意让她放弃陪伴她的念头了。其实若非当年她执意要走到她的身边，她过得，或许不会比现在差。
手指抚上玻璃，用指腹轻轻地勾勒着白：“再见了。”
那一天天空澄碧，纤云不染。她涂着她最爱的大红色口红，穿着那一双蓁儿为她买的平底鞋，依然搭着英伦范十足的衣服拉着行李箱走在飞机场里。上飞机之前她同父亲打了电话，听着父亲的咳嗽声，心里又是一阵酸涩，决定出国之后她没有再回过凤屋巷，没有再去看过父亲，因为她怕她会舍不得离开。
周围有许多辨认出她的人，吵着上去要签名，她没有拒绝，合影也好，签名也罢，全都依了，以前她当红的时候，安妮是统统不准的，现在落了一身的污垢，却看得豁然了。
拉着行李箱的她走得越来越慢，坐在候机厅里，心里是五味陈杂。直到听到广播员小姐清脆悦耳的声音，看着周围的人拉着行李箱匆匆起来的场景，她才缓过神来。站在原地，脚却似有千斤重。
她，终是要离开了。
“雪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