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导,您在跟我开玩笑吧?”顾平川包下了整个西餐厅,偌大的餐厅里遍布悲怆的大提琴独奏声,还有他的那句,你是我的女儿。
看到亲子鉴定报告单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晃神,短短的三秒钟,她先是震惊,后是平静,然后心痛,最后明了了她活过的半生。她从小到大,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妈的眼里,始终就只有哥哥呢,难道自己就不是她亲生的吗。
她是她亲生的,可却不是楚季同亲生的。
“小佳,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顾平川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西佳,不知是不是错觉,眼底眉梢竟全都是慈爱与和善,丝毫没有他以往象征性地阴险与邪恶。
她佯装平静地把报告单放在餐桌上,美丽的容颜变得痛苦纠结:“没有。”
妈跟爸爸之外的人有了小孩,那个男人是娱乐圈赫赫有名的大导演。妈从小就偏心哥哥,没有给过她太多的关怀与爱。妈爱楚季同,可她,却是顾平川的女儿。
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好爱母亲。
“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好爱你,妈。”那天的事,就像是过电影一样,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她的眼前,顾平川的笑容,那张报告单,悲怆的大提琴声,都仿佛离她好近好近,她曾经想过,不说,就这么一辈子装作不知道,可她,瞒不下去了。
她看到顾平川同霍玉罗频繁的通话记录,看到霍雨罗发来的短信,看到霍雨罗说知道了,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吧,她总觉得廖姐要有危险了。
“妈,其实我恨好多人,我被爱的人欺骗,又被爱的人利用,我就像一个傻子一样。有时候我觉得,我就一直糊涂下去,糊涂到死,也未尝不可啊。可是妈,一个人,真的能够一辈子装糊涂吗……”
白清婉只紧紧握着女儿的手,微微张着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对于这个自己的血脉,她,终究是亏欠的太多太多了:“小佳,我是爱你的。”
“妈。”她笑得很温暖,像是冬日里的向日葵,“我现在知道了,人不能一辈子装糊涂的。有个人,比我更需要你的爱。”
翌日白清婉煲好汤去到医院时,秦亮正在陪雪柔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散步,她其实不是第一次这样觉得了,觉得,雪柔同秦亮,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子,终究是误了她,苦了她。
她隔着玻璃看到绾着发髻笑得美丽温柔的她,她们就那样安静地对视着,安静地彼此微笑着,那是她最美的时刻,那一刻,整片天空都亮了。
“出院以后,我要开一家奶茶店。”她们并肩坐在外面地长椅上,雪柔把头靠在白的肩膀上,微微眯着眼睛,听着周围小孩子嬉闹的声音,觉得无比的心安,“然后要每天做奶茶给你喝,有营养的那种。”只是,只用左手的话,或许会有些累。
白清婉摸摸她的头,是无比的轻柔疼惜。
她直起身子,把脖子上的红线拿了下来:“你看。”阳光下的红绳和纽扣平摊在她的掌心,洋溢着一种平淡的幸福,“第二颗纽扣,是离心脏最近的位置呢,我用红线把它穿起来,挂在脖子上,正好又垂到了心脏的位置。”
“哈哈!”白清婉还没有来得及讲话,雪柔手里的纽扣便被一旁嬉笑玩耍的调皮小男孩抢了去。她起身欲追,是满心的愤怒,她什么都可以丢,但惟独这个,便是有人说她欺凌弱小也定要抢回来。
她刚刚抓住他的衣服,他便抬手狠狠将纽扣扔进了水池里,漂浮在正中央。
“小柔,算了。小孩子不懂事,别生气。我再另外送你更好的礼物,好不好。”她看着气到在发抖的小丫头,心里着急又无措。
“我不。”她先是气得想要狠狠地教训这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顿,而后那孩子被护士带回了病房,一个患上了多动症的小孩子,她又能跟他计较什么,最后,只是委屈得红了眼眶,“我不要把它丢掉。我就要那一颗。”
她的力气很大,挣脱了她的掌便跌进了水池,水不深,差不多有一米,但她还有伤在身,虽然腿没有什么大碍,但还有伤痕和微骨折,才刚刚能够行走,怎么可以又跌进水池。白清婉想也没想就跟着走了进去,拉住她从后面抱住她:“你跟我上去,我帮你找。”
“我不要!”她试图挣开她的怀抱,却溅起了很大的水花,旁边来了许多围观的人还有负责安全的人员想要下水将她救上去,“我要自己找!你们不要管我好不好!我只是手断了我只是手断了……你们为什么都要把我当成残疾人,我只不过是想自己找回我的东西而已……”她嚎啕起来,此刻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哭泣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那颗被扔到水面上的纽扣,还是这种被当成残废的感觉。
这些日子,她一直逼着自己不去想自己或许会成为一个残疾人的事实,一直告诉自己自己还有左手,自己还是可以去做很多很多的事情,自己并不会成为一个百无一用的人。而现在,一群人围观着她,甚至还有保安想要下来救她,就好像,她是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人,一个废人。
她,难过得紧。
“我拜托大家不要再看了!”白清婉发怒了,眉头紧皱在一起呵斥着那些看热闹甚至在拍照的人,“请你们离开!”她是一个从不会发火的人,可这一刻她愤怒了,上天对这个二十六岁的年轻女孩已经足够不公平了,为什么还要让她这样痛苦,为什么还会有人想要看她的笑话。
她跟她,就那样站在水池里,一动不动,直到周围的人差不多散去,哭泣的她才渐渐平复自己的心情。
“柔儿,”她依然从背后紧紧地抱着她,然后与她并肩站在一起,紧紧握住她的手,“走,咱们一起去找扣子。”
雪柔点点头,满脸眼泪,却还是笑得欢喜。
“傻瓜。”换好新的病号服之后,她用毛巾帮她擦着她发飙时被溅起水波打湿的头发,“以后不要再这么任性了,我在的时候,你可以闹一闹,但是如果我不在呢?没有人会让着你怎么办,有人欺负你怎么办?”
“我……”她有些委屈,想要开口争辩。
“我知道,你在意我给你的东西。可是比起这个,我更在意你。”她把毛巾放在一旁,揉了揉她的头发,“不要再让我担心了,乖一点,好吗。”
她捂住胸前的刚刚戴好的纽扣项链,胸口暖暖的:“好。我会听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