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衍是一个命苦的孩子。每个人都知道,先天性抑郁症是何等的痛苦,可没有人能够真正的体会到其中的心酸与难熬。他活了二十几年,痛苦了整整二十几年。自他有意识起,他就没有一天是快乐的。除了见到廖雪柔的那一天。
他是抑郁,可他不是傻,他从来都知道,这个女人不爱他,可他还是自私地让她属于他,他可以不强迫她行夫妻之事,可以不强迫她只爱他,可从头到尾,他千算万算,从不曾想过,这个女人,竟然爱着自己的妈妈。是不是就是说,一直以来,自己只是她接近妈妈的一个工具。
而已。
“阿衍……”廖雪柔紧紧抱着他,让正在颤抖哭泣的他可以不那么难过。想要解释,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他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她要怎么说呢,要怎么编造呢。她骗他太久了,难道还要继续骗下去吗。
“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啊雪柔,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啊!”楚君衍滚烫的眼泪簌簌落下,颤抖着身子死死抱紧她,生怕,生怕她一不留神就要离开了。没人能知道,没人能知道,他有多爱她。
“不会的,我不会离开你的。”可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
“你们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看着儿子的眼泪,看着紧紧抱着的廖雪柔跟楚君衍,白清婉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痛是为了谁。是为了自己那命途多舛终日不得欢乐的儿子,还是为了,那个已经在她心里的丫头。
错,全都是她的错。
两个她所在乎的人一齐流着眼泪,一齐拥抱着,一齐哭着,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因为这一切,皆因她而起。
“妈。”
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不忍再去想那两个孩子是否还在哭泣,还在心伤。可抬头,女儿却回来了。
“小佳……”
“我放心不下,我跟爸爸说了,这几天,还是在家里住。”她坐到白清婉的身边,轻轻揽住母亲的身子,“哥哥他,到底是怎么了?不是已经许久没有再犯了吗,为什么又突然……”
“是我对不起小衍。”她打断女儿的话,呆滞地望着窗外,眼睛里一片空洞荒芜,“我爱上了,他的妻子。”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可现在,她是这个世界上伤他最深的人。她想,她一定是世界上最残忍的母亲。
西佳愣了一下,随即紧紧抱住了母亲,想把自己所有的温暖都给母亲。她承认,在她最初知道自己的嫂子所爱之人竟然是自己的母亲时,她是惊讶的是气愤的,可后来她渐渐想通了。这个世界上,最不可理喻的东西,就是爱。
母亲最疼爱的人虽然不是自己,可至少自己是母亲拉扯大的,母亲给了自己爱和关怀。如果母亲能幸福,她为什么要反对,为什么要破坏。
可没想过的是,哥哥,竟然知道的这样快。她知道,此时此刻,不管是哥哥,还是廖姐或者是母亲,都一定心如刀绞,她做不了什么,可她会一直陪着母亲,一直陪着楚家,度过这一个难关。她不是圣母,也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她只希望,家和。
“妈。”她轻轻蹭了蹭母亲的脸,“如果我是你,我会跟她一起扛过去。”
“小佳你,不会觉得妈妈很坏吗?”白清婉轻轻侧过脸,看着自家女儿,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她却只是轻轻摇摇头:“妈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而已。从爸爸去世起,妈你就没有再爱过任何一个人,太苦了,太苦了。”
廖雪柔看着床上好容易才睡去的阿衍,深深叹了口气。她终究,还是爱了一个,负了一个。为了心中那自私的爱,负了秦亮,也负了阿衍。而白。
雪柔不是未曾想过这一天的到来,她想过。她想过,若是必须在儿子与她之中做一个选择。白会选择谁。可每一次想不到答案,她就不敢再想下去了。她承认,她好害怕她是被白放弃的那一个。她好想跟她一辈子,可她知道,太难,太难了。
推开门。那个让她沦陷一生的妙人,正站在她的面前。
彼此之间,没有人先开口,只是就那样对望着,好似要这样看到地老天荒,一眼万年。
春季的夜晚有些寒冷,她跟她并肩走在楚家的庭院里,最后坐在秋千上,心有千斤重。一个小时,她们可以不说一句话,却依然觉得,时光飞逝。直到雪柔一个喷嚏,打破了这片寂静。
“天寒,是不是着凉了。”白清婉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到她的身上,看着她,“去里屋吧,别感冒了。”
“不。”雪柔握住她的手,摇摇头,“就在这儿吧。我想跟你坐一会儿。”
“好。那就坐会儿。”
她重新坐回到她的身边,揽着她,看着她,黑夜里,看不太清她的样子,可看一眼,就舍不得移开眼睛。她的小丫头,可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白,在巴黎那会儿,咱们大吵过一次。可那一次之后,我们的感情就变得特别好。每天吃过饭,我们都会在小区里和街道上散步,我们偶尔会斗嘴,你偶尔会调侃我,但是我每次都好开心,巴黎的星星,特别好看,特别亮……”她呆呆地望着天空,感觉有滚烫的液体划过她的脸颊。却不做声。
往事,总是让人心酸。
白清婉将她揽的更紧了几分,让她可以把头靠在自己的肩上:“傻瓜,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还是可以一起去啊……不管你想去哪,我都会陪你的。”
“白,我爱你。你,爱阿衍。”她心里涌过一股暖流,却还是不忍去看她,怕会更难过,更伤心。
白清婉轻轻推开她,让她直起身子,而后握住她的肩,望着她的眼,一字一句:“我是爱阿衍。可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