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简奶奶闭了闭眼,似乎是在做一个很坚定的决定,她说道:“你知道我一向说到做到,以后你就不再是我王美凤的儿子,当然也不再是谖谖的爸爸,你以后再也不能来纠缠谖谖!”
简大致一听,这哪里了得,他赶紧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对着简奶奶哭道:“妈,我知道以前是我混账,以前是我不对,你可千万别不要我这个儿子啊!”说着,简大致更是伸出手扇自己的耳光,一声声耳光扇得那叫一个用力,这一声声耳光和着那哭声,就好似一把把利剑,刺进简颜的胸膛。
当然还有简奶奶!
简奶奶见状,也忍不住老泪纵横了,她任由眼泪流出浑浊的双眼,心里真正是如刀割。为人母亲的,自然是希望儿子能成人中之龙。既然儿子没这个命,她也不强求,可偏偏儿子做不成龙,也不肯好好做人,偏偏要做虫。
“爸,爸爸!”
终究还是简颜先受不了了,她一把冲过去,跟着跪倒在地,一把拉过简大致的手,说:“爸爸,奶奶刚刚才受了刺激,医生说奶奶要静养,你不要再这样刺激她了!”
谁知,简大致一听,非但不听劝,还直接伸手一把把简颜给推了出去,力道之大,使得简颜直接撞倒在一旁的柜子上。
“轰”的一声,震得整个病房都是这个声音。
可见力道着实是大,皇甫诗赞自从简大致到达以来,便一直静静的站在一旁。见简大致这般又是自责,又是痛心疾首的模样,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是这好歹也是人家的家务事,便也不打算上前帮忙。
如今见简颜被莫名推出老远,一脸痛苦,却愣是不敢叫出声的模样,他在心底里恨恨地喊了一句:“真是个笨女人!”却终究是忍不住不管了。
“简先生,你怎么能这样对你的女儿!”
皇甫诗赞走过去,扶起简颜,这才缓缓开口道。他的语速放得很缓,但是那刻意压抑的语气,还是让人不由得战栗。
简大致这才注意到原来这个病房还有外人存在,不由得也为刚才自己又是哭又是闹,又是扇耳光悔改的样子,有些难为情,却丝毫不觉得刚刚自己这么动手打女儿是错误的。
他站起身子,两人身高上虽然差不多,但是论气势,简大致却差了皇甫诗赞不止一点点。但他还是大叫道:“怎么着,老子打的是老子自己的女儿,你管得着么,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管不着!”
典型的无赖理论!
对于这样的无赖,皇甫诗赞一向觉得再讲道理,纯粹是浪费嘴皮子,便也不打算再多说什么,直接伸出手抓住简大致在他面前挥舞的手。
“简先生,我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动简颜一根汗毛!”
简大致仗着人高马大的,平时在小镇上也是个耀武扬威惯了的人物,哪里遭受过这样的对待,他直痛的哇哇叫,却仍旧不肯对着眼前这个明显比自己小上一辈的小后生求饶。
“好啊,简颜你还真是本事了,留着你奶奶一个人在家,害得你奶奶晕倒生病,你倒好。还带个男人回来打你的老子!”
而此时站在皇甫诗赞身后的简颜,却早已泪流满面,此刻她的心很痛,很痛。作为女儿,谁不希望父亲是个大英雄,最起码也得是个可以依靠的人,但是她从很小的时候,至少是妈妈走了以后,便明白,这世上唯有奶奶才是她的依靠。
而父亲这个名词,早已随着妈妈的离去,而从她的生命力淡去。可是现在简大致这一番教训言论,很显然是真的伤了她了。
但是更重要的是,其实她也认为爸爸说得对,如果她不是把奶奶一个人留在家里,也不会让奶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说到底终究是她自己的错。
“你这个孽子,我怎么就这么作孽哟,生了你这个不孝子!”
这时,躺在病床上的简奶奶却突然爆发出来,她拿过床头上的枕头,就向着简大致狠狠地扔过去,只可惜由于生病了的缘故,身体还虚着,是以枕头只是扔在简大致的脚上,便着了地。
简大致大概也想不到自家母亲会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一时也愣住了。但是马上他就醒过神来,指着简颜便破口大骂,“你个赔钱货,叫你在家好好照顾你奶奶,你就天天在你奶奶耳根子前,说你老子的坏话是不是!”
因着他心中的怒气,简大致原本还算是俊朗的面容,也显得狰狞了许多,他恶狠狠地指着简颜骂道,仿佛简颜是他的仇人,而不是亲身女儿一般。
简颜知道爸爸一直都不是很喜欢她,却也想不到爸爸竟然厌恶她至此。
农村人最是迷信,简大致也不例外,当年妻子生了一个女儿,他就嘟嘟囔囔了老半天。但是因为妻子的原因,他这才没有多说什么,毕竟简颜的母亲可是这十里八乡都挑不出的美女。
再说了当时他们也还年轻,想生儿子也有的是机会。是以简颜小时候的日子过的也还算不错,只是当简妈妈无故出走之后,日子便彻底的变了。简大致起先是成天喝酒,到后来便跟着一群不上道的人,聚在一起赌博,而简颜的噩梦便由此开始。
过去的种种融合着现在父亲略显狰狞的脸庞,清晰地出现在简颜的脑海里,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第一次失声痛哭出来。
皇甫诗赞听见声音,转过头来,便看到简颜一个人蹲在墙角,双手环膝,无助的就好似一个被抛弃的孩童。
心,就在这一刻被紧紧地揪在了一起,皇甫诗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这一次他再不顾及简大致是简颜父亲的身份,用了十足十的力气,紧紧地捏住简大致的手。
“诶哟!”
这一次,简大致是真的痛叫出来,向来强悍的他,竟然就在女儿和母亲面前疼得跪倒在地。
而此时的皇甫诗赞眼里心里全是简颜失声痛哭的场面,他狠狠地看着简大致的跪地求饶,手上却是一点也没有要放松的意思。
听着简颜一声声地哭泣,皇甫诗赞突然想起,她的哭泣里有没有因为他的成分。
曾经他拿着一张一百万的支票冷冷地打在她的脸上,见她最终是收下,却从来没有想过,那时的她也是这般的无助。
这么一想,心中全部都是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对简颜的种种。因为认定她不过是个贪钱的小市民,是以每每拿她没办法时,他就会拿着钱去钳制她,甚至是侮辱她……
耳边突然想起,简颜那晚所说过的话。
“皇甫诗赞,我不管你是怎么想我。但我要告诉你,我从小生活的环境不得不让我审时度势,因为我没有方晓月那么好命,我只能靠自己!”
原来,她是多么努力地在生活,原来他曾经对她的伤害是这么地深刻……
“皇甫诗赞!”
就在简大致的手险些被捏断时,皇甫诗赞抓着简大致的手一紧,原本一直在哭泣的简颜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面前。
“皇甫诗赞,你放开他!”
因着身高的缘故,简颜高扬着脖子,墨玉般的眼眸,此时是毫不商量的决绝。
“简颜,你……”
皇甫诗赞一口气堵在胸口上,甜甜他这是在帮助她,为什么她还要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难道她的微笑,她的温柔都只能用在展黎东身上么?
想着,皇甫诗赞更是生气,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总裁,这一刻脸上全是怒色。
“因为……”
简颜看着倒在地上,不顾形象嗷嗷大叫的男子,眼中虽然尽是失望,但是那一分决绝却是那般地显而易见。
只听得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皇甫诗赞,你放手,我的家务事不需要你插手!”
此时简颜的脸颊上,还夹杂着点点泪珠,泪珠映照着她倔强的样子,在皇甫诗赞眼里,却是那般地美。
皇甫诗赞终究还是松手了,一点一点地松手了。他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的简颜,不知道她究竟是要做什么。心底的骄傲,也随着她的那句“不需要你插手!”而瞬间被砸得稀巴烂。
“呵……”
皇甫诗赞突然冷笑一声,原来不管他做什么,在简颜的眼里,这都是无理取闹而已!
眼见着皇甫诗赞几乎是逃跑一般地飞出医院,简颜心里也有一些不舍,但即使是不舍,她也得舍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即使再不堪,他也是自己的父亲,作为女儿,她舍不得,也不想他如此的没面子,即使他视自己如仇敌。
“啪!”
谁知,就在皇甫诗赞离开不久,获得自由的简大致站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在简颜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那巴掌很是响亮,响彻整个病房,简颜白嫩的脸蛋上瞬间便浮现了一个红色的五指印。
“你个孽子,做什么又要打谖谖出气啊,你是想害死我老婆子是不是!”
床上,简奶奶大声叫着,喊着。
而简颜却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被称之为父亲的中年男人,这一次,她再也不知道眼泪是什么了。